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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感  (第1/1页)
    小时候我很讨厌那张子母床。    李鸣玉好动,常夜里翻来覆去地不睡,床板嘎吱嘎吱地响,不停叫我“哥哥”,问我各种事情。    等我睡着后,他钻进被窝里搂着我一起睡是常事,头发挠得脸颊很痒,于是我用毛绒玩具填充了所有空隙,他无计可施,但又开始早早醒来,垂下头叫我起床,乐此不疲。    明明我从不对他笑,他却最黏我。    我背对着李鸣玉跪在床上爬动,吃力地铺床单,替他换新被子的被罩。    “好不容易再见面,还要哥忙来忙去的……”李鸣玉不会换被罩,可见这七年的确生活条件优渥,无需自己动手。他只是看着,眼神仿佛灼烧着我的后背,当回过头看时,却只撞到他干净的眼睛。    他穿着我的睡衣,坐得很乖巧。    李鸣玉长得比我高些,睡衣尺码偏小,连手腕与脚踝都遮不住,骨节处小小的阴影。    “没关系,”我拽着被角抖动两下,捋平褶皱,“你要是困就先睡,我去洗澡。”    等我洗完,李鸣玉仍是没睡。他正在看自己带来的书,《基督山伯爵》,我没有看过。见我来,他立马合上了,笑着问我:“我给哥哥吹头发好不好?”    我忙摇头,李鸣玉却是抢过了吹风机,按着我的肩膀,令我坐在床边不许动弹。温热的风吹出,李鸣玉站在我身前,手指穿梭发间。    我感到怪诞的快乐。    我明白这不是我的情绪,是李鸣玉的。    从小,我经常感受到无端的疼痛,会莫名觉得悲伤,开始流泪。爸妈带我去过无数次医院,都没有查出任何病症。后来却发觉,这并非无源之水,所有莫名其妙的情绪与感觉,都来自于我的双胞胎弟弟。    我们拥有比寻常血亲更为浓烈的共感。    我抬眼看向李鸣玉,喉结凸显,眼睫浓密,专注认真地替我吹头发,看不出任何喜悦。    “小鱼。”    李鸣玉闻声垂眼。    “不要碰我头皮,”我攥住手,小声,“我会觉得痒。”    我感官非常敏感,别人看来正常的触摸于我而言却是难以忍受。方才李鸣玉的指腹一直抚过头皮,我竭尽力气才勉强克制住战栗,手心里已然有因用力留下的甲痕。    他很听话。    吹干头发后,我假意困倦了,熄了灯。原本宽敞的床变得狭隘,我背过身去准备入睡,却忽然听见李鸣玉的声音。    “哥哥,”他小心地问,“你看到我回来是不是……觉得不高兴?”    我只能借外头稀薄的光线看他,顿了顿,不解道:“我很高兴,小鱼怎么会这么觉得?”    “我失忆之后什么都不记得,名字不记得,父母和你也不记得,但我经常做梦梦到一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很温柔地朝我招手,”他凑近了些,抱住我的脖颈,很眷恋的模样,“哥哥,你懂那种空茫茫的感觉吗?什么都抓不住,只有在梦里的你才是真实的。”    “所以我说,这七年我很想你,不是骗哥哥的话。”    我心下一动,明白这是好时机。    于是我眨眨眼,竟然真流出眼泪来,话语哽咽:“我只是觉得……觉得很内疚。那年,如果不是我,你或许不会离开我们七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小鱼,对不起……”    昏暗中我看不清李鸣玉的眼神,只感受到他滞了下,接着轻柔地揩掉我的眼泪,低声:“虽然我不记得了,但一定不是哥哥的错,不需要说对不起,况且我已经回来了。不哭了。”    他不记得,他不记得!    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李鸣玉七年前的记忆是模糊的,他既然记不清七年前的事情,不记得是我主动放开他的手,那我就不必担心他会同父母揭穿真相。    我喜出望外,濡湿着贴上他的面颊,主动亲昵地抱住他,伏在他的怀中。    “你不生我气就好,”我抽泣着,“小鱼。”    我的本意只是试探,想要抽身时,却发觉李鸣玉搂抱我的力度很重,像要将我嵌入他的骨rou中,回到最原初。不仅如此,他还一直抚摸着我的背脊,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掌心的guntang。    我身体很容易留痕,这般一定背后都发红了。    我竟被他摸得没什么力气,只能铆劲推开了他:“睡吧。”    发觉自己语气太冷,我又软声道:“明早我叫小鱼起床吃早餐。”    这回我扎实睡沉了,连身侧有人的排斥感都减了几分。    直到深夜,门推开时细微的声音吵醒了我,我迷糊认出了mama的睡裙,眼皮又酸沉地往下落。我并不觉得奇怪,之前mama起夜时,会来帮我掖被角,因我睡觉不老实,怕我冻感冒了。我翻了个身,故意踹了下被子,闭眼陷入困倦睡意中。    半晌,却无人来帮我掖被角,我勉强睁开眼,看到mama俯下身,轻轻吻了下熟睡中李鸣玉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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