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之下_第十八章|玻璃楼上的微笑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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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玻璃楼上的微笑 (第1/1页)

    风掠过戏院门前的枫树,叶影摇曳,h昏的天光染上薄雾。林慈修站在戏院二楼的更衣室窗前,望着外头即将点灯的街道,手中握着刚换下的水袖。今日演出是《洛神赋》,他唱得b往常更专注,心绪却难以平静。

    他近日总觉得空气里潜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力。自明仁被捕之後,戏台上下无人敢多语,团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他已经三日未见东乡圭介,那位总是冷静自持的警察大人,自从那夜送他回家後,便如人间蒸发般未再出现。

    「林先生。」

    门口传来一声敲门。慈修回过神,见是舞台侧的助理,手上递来一张名片。

    「刚刚有位先生在观众席看完戏後,特别交代要转交给你。」

    慈修接过一看:名片上印着一排端正的西式字T,「林澄/和泰洋行?台北支部经理」。下方是一行手写的笔迹:「唱功极佳,愿有机会聊戏——L.C.」

    他微蹙眉头,却也不由得对这种直接的赞赏感到些许好奇。

    下楼时,他果然看见那位西装革履的青年正站在戏院外的玻璃窗边等候。男子身形高瘦,神情从容,与一般投资商不同,他眼神中并无轻浮,反倒多了一份近似知识分子的温雅气质。

    「林先生,好荣幸能亲眼见到您演出。」

    「您过奖了。」慈修语调平和。

    「我自幼在上海长大,听惯了崑曲与京白,没想到今日在台北能听到如此细腻的嗓音。」

    「我只是在唱本地戏而已,谈不上细腻。」

    两人并肩走向街角。林澄带着明显的热情与欣赏,谈戏词、论声腔、聊到地方戏班的困境,甚至提出:「若香火戏台有重修需求,我可安排和泰洋行协助引进灯光与音响设备。」

    慈修虽然客气,但心中已有些戒心——这人明显不只是单纯Ai戏那般简单。

    「……如果您不嫌弃,或许下次能邀请您至我家一叙?」林澄笑道,「我住得近,就在文化街後面那栋洋楼。」

    慈修一愣,刚yu婉拒,一道熟悉的车声响起。远处,一辆黑sE轿车缓缓驶来,在戏院门口停下。

    司机未下车,驾驶座上,一人注视着这边。林慈修的脸sE一变。

    「是我……今晚的接送。」他有些尴尬地说明,语气低了下来。

    东乡圭介推开车门,仍穿着那身警察制服,刚下班的样子,帽沿压低,眼神在两人之间停留了几秒。

    「林慈修。」他的声音平淡,却有压迫感。

    「你怎麽……来了?」

    「本来就在附近处理点事,顺道来看看你下戏没。」东乡语气不动,目光冷冷扫过林澄,「这位是?」

    慈修本想开口,却突然语塞。林澄反倒伸出手,笑着自我介绍:「林澄,与香火戏台有些合作想法,刚好在这里与林先生讨论一些技术细节。」

    东乡没握手,只点了下头,「这麽巧,今晚演出很好看吗?」

    「非常JiNg彩。」林澄微笑回答,仍维持风度。

    慈修连忙cHa话:「他是戏迷啦,常来看,我也只是……谈点经费的事。」

    东乡看着他,一言不发地盯了几秒,才轻声说:「上车吧,夜凉了。」

    慈修点头,上车前回头与林澄说:「今日多谢。」

    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林澄站在原地,望着车子驶离,脸上的微笑逐渐凝固。他的眼神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与困惑——彷佛刚刚才意识到那位制服男人与慈修之间存在着某种极其不寻常的关系。

    玻璃楼上的霓虹灯在夜sE中反S着微光,仿佛嘲弄般照在他的脸上。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慈修刚一坐好,身T还没坐稳,车辆就猛然启动。东乡紧握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浮起,车内沉默得可怕,唯有轮胎碾过柏油的声响嘶嘶作响,像压住了什麽即将爆发的情绪。

    慈修低着头,眼神飘忽,指尖紧紧捏着戏服下摆的布料。他开不了口,因为他知道这沉默不是放过,而是风暴前的审判。

    终於,东乡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划破窗玻璃的刀:

    「你什麽时候,学会站在那种人身边了?」

    慈修颤了一下,小声回道:「他只是个商人……说想资助戏院——」

    「你以为我在问这个吗?」东乡猛然煞车,车身一晃。慈修差点被甩向前方,却立刻被东乡一把扣住肩膀。「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看起来像什麽?」

    「……什麽?」

    「像在对一个洋人点头哈腰、微笑撒娇的戏子。」东乡字字紧咬,「你是我的人,林慈修。不是谁递张名片,你就能笑得那麽好看的货sE。」

    慈修咬着下唇,没有为自己辩解。他知道东乡不是因为那张名片发怒,而是因为那个笑容。

    东乡b视着他,语气压低却更锐利:「你觉得我不好吗?是因为我没让你高调牵手、上报纸?还是你从来没当我是什麽人?」

    「不是……只是……」慈修艰难地开口,「你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什麽。」

    「那你要我现在说?」东乡忽然冷笑,「好。我说给你听。」

    他将脸凑近慈修,额头几乎贴上对方的:「你是我带回来的。你是我压下来的名单之外唯一的一个。你在这个岛上能走出戏台活得安全,是因为你被我保着。你要是还敢对别人笑,我会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车内再度沉默。

    慈修低下头,眼角泛着光。不是恐惧,而是什麽更复杂、更疲惫的情绪。他只是轻轻地吐出一声:「……我只是想要一个不需要躲躲藏藏的关系。」

    这句话,像是一颗细针,扎进东乡x口。他没再说话,只是再次发动引擎,沉默地将车子开回官舍。

    慈修没有哭,只是看着窗外不断退後的灯火,一语不发。

    而东乡,握着方向盘的手始终未松开。他知道,他已经无法单纯地「拥有」慈修了。

    下一步,就该让他学会——「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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