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3/3页)

下他们？”母亲看着我，“年三十吃年夜饭的时候，你爷还在念叨着你来着，说你好几年没回来了，在外面忙些什么。”

    “回去一趟吧，他俩要是看到你回来，肯定很高兴。”母亲劝到。

    我犹豫着，其实在这之前，我是计划好要回乡下一趟去看看爷爷奶奶的，但现在知道童力民在那，我又不想了。回去了难免要和那人打照面，难免会起冲突，局面肯定不好看，俩老人心里也不会舒服。

    “算了吧，我过几天给爷爷打个视频过去。”想了下，还是算了。

    母亲似早已猜到我的心思，也没再劝我，只是沉默着转身舀了饺子，催我端着去外面吃。

    白天在家没事，中午雨终于停了，吃过午饭，怕我无聊，母亲便提议一起去附近的商场逛逛。我看她身上穿的还是两年前我给她买的那件羽绒服，因此逛街时便又硬拉着她去服装店新买了一件。又给童渊买了一双鞋子。回去的时候路过肯德基，童渊哭闹着说要去吃，于是我们便在肯德基里解决了晚餐。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大家都很开心，洗漱完又坐沙发上看了会电视，然后才陆续回房睡觉。我因为接了个电话，因此回卧室时母亲已经睡去了。打开门，童渊竟然还没睡，房间里的窗户打开着，这人只穿了薄薄的睡衣裤站在窗户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渊渊，你在干嘛？快回床上睡觉。”我走过去，想把窗户关上。

    “哥哥，别关，我再等一会。”童渊却一反常态地制止了我。

    “等什么？”我觉得奇怪，也学着他探头朝外面看了下，没发现什么。

    “等一个叔叔。”童渊小声嘀咕着。

    “叔叔？哪个叔叔啊？”我越发疑惑了。

    “就是那个叔叔啊。”童渊转过身，谨慎地看着我，几秒钟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靠近我，小声说到：“哥哥，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告诉mama哦。”

    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秘密呢，我看他认真的表情，虽然觉得好笑，但还是忍住答应道：“好的。”

    “我在等一个叔叔，他每年除夕晚上都会过来送我带玩具。但他今年没来，所以我在等他。”

    “哦，那叔叔叫什么名字啊？”听他说完，我猜测应该是童力民或母亲的哪个朋友或同事。

    “不知道。”童渊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哦，那也没关系。他今年应该是有事不来了，很晚了，快去睡觉吧。”我安慰他。

    “什么事啊？”童渊转过头来，问我，“那叔叔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不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应该是重要的事吧。走吧，哥哥抱你去床上好不好？”我弯下身，想把他抱起来。

    “那哥哥能给他打个电话吗？”童渊抓着我的手，眼睛里蓄着泪花。

    我有些无奈，抱歉地看着他：“我不认识这个叔叔，怎么会有他的电话号码呢？不然你明天去问下mama吧？”

    “不要，不要。mama不会告诉我的。mama会生气，不要跟mama说。”他急地马上就要哭出来。

    这到底是谁啊，我听他的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mama会生气呢？”

    1

    “不知道，反正mama会生气。”童渊把脑袋摇地像个拨浪鼓，“mama不准我拿他的玩具，也不准我告诉哥哥。mama说他很坏。”

    “渊渊，别哭，我不会告诉mama。”我抱住他，轻声安抚他，“哥哥跟你保证，一定不会把这件事跟mama说。但你能告诉哥哥，那叔叔长什么样吗？”

    “他长得很高。”

    “还有呢？”

    “我不记得了。”童渊紧紧地抱着我，眉头紧锁着，很努力地回想着，“我只见过他一次，我在楼下玩，他过来和我说话，然后又给我玩具。后来mama来叫我回去吃饭，mama看见他，很凶，不准我跟他说话，把我拉走了。”

    “是去年的事吗？”

    “不是，是上上一年。”

    “去年我在窗户这发现了他，他就站在那。”童渊拉着我，用手指着窗下的某处，“他也看见我了，还朝我招手。然后他把玩具放在那里，然后就走了。”

    “你去拿了？”

    “嗯。我趁mama去洗澡的时候跑下去拿回来了。不能让她看见，不然她会扔掉。”童渊指着床下黑乎乎的某处，“我把它藏在下面的那个鞋盒子里了，mama不会发现的。哥哥你想不想看看？”

    1

    “好啊，你拿出来给我看看吧。”我心里隐隐担忧起来，怕母亲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人，或者是童力民在外面干了什么事得罪人了。

    童渊显然没想那么多，已经趴地上将床底下的盒子扒拉了出来，就着床头灯，对着我炫耀般地打开了，“哥哥你看，就是这个。”

    是一个小小的汽车模型，但做工很精致，拿起来分量不轻。我仔细看了下，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便还给童渊，叮嘱他，“既然mama不准你拿他的礼物，以后你就不要再拿了，知道吗？你想要什么，跟哥哥说，哥哥给你买，好不好？”

    “可是——”童渊把玩具车抱在怀里，不满地反驳，“他说跟哥哥是很好的朋友。”

    “我的朋友？”

    “是啊。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你们以前是同学，经常在一起玩。他还能说出你的名字。可是哥哥，为什么mama不准我跟你说他呢？他是坏人吗？他今年还会来吗？你能找到他吗？哥哥？哥哥你有没在听我说话啊，哥哥？”

    那晚我终于哄童渊睡着后，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终是睡不实，也许是因为童渊的那番话，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总出现他的身影。

    梦见他那晚来医院看我，背对着窗户抽烟，梦见他大年夜站在我房间的窗户下，拿着一辆玩具车。梦见他坐在车里，看我把身子探出窗外……

    在梦里，我们始终一言不发。

    我们沉默着，在时间的长河里渐行渐远，最终消逝于彼此的视线之中，成为此后终不可言说的某某。

    1

    那些梦，像重重的石块，压得人胸口喘不上气，像丝丝缕缕的细线，在心口缠绕着，用力地挤压。

    我从一阵心悸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连身下的床单都氲湿了。我下意识地望向窗外，那里并没有站有人影。

    但我现在知道，他曾来这里找过我，就在这楼下。

    那时候的他，也是抱着找到我后要狠狠地收拾我的心情等在下面的吗？

    我不知道。

    或许我们的重逢早两年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或许，只要不是在那样的场景下重逢，也许我们现在会是另一番样子？

    我不知道，我也永远不必知道了。

    因为我们已经彻底地告别了。

    这也许会是最后一次，我听到的关于他的事，而我竟还会因为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他对于我的一句“朋友”的称呼，而在夜深人静的梦醒时分，发现自己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