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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谢府的新书童 (第1/1页)
谢府来了个新书童,谢青琚亲自挑的。 谢书桐看着面前身材颀长,玉面俊俏,连周身气韵都比自己更体面的人,自愧不如,浑身guntang像要原地自燃,仿佛不着寸缕示于人前。他心想,对方一定看出自己的窘迫。可笑他自愿沉沦,自欺欺人地听信谢青琚的话,甚至全然忘了苏岚苕的下场。 气氛十足诡异,那人狐疑地想:这人从方才到如今都一言未发,一见我便脸色煞白泛青,好似我是甚么妖魔鬼怪,莫不是我身上有甚奇怪的气味? “二少爷外出了,晚些才回。”小舒正暗中嗅闻自身味道,突然听他小声地说。 “哦,我叫小舒,你叫甚么?”由于他声音低弱且嘶哑,小舒并未立即听懂他的话。 “我、我叫书桐。”谢这个姓氏让他羞于吐出口。 “书童?如此直白,你没有自己的名字么?咦,好精巧的玉佩!”小舒对谢书桐满腹好奇,见他虽一身粗布衣裳,但腰间挂着不菲的玉佩,开始怀疑他的真实身份——富贵人家里的人,多少都有奇怪的癖好,似是诸多钱权缠身,脑子也被绕得异于常人——小舒曾在前东家见识过喜爱装扮的贵人,常常唬骗无知的下人,轻则闹出无足轻重的笑话,重则害得人丢了性命。贵人乐在其中,偶或叹一句“可惜”,然即又假扮成另一副模样。 小舒心想,眼前这人莫非是谢府上的哪位主子,亦有那般癖好。想到这儿,他悔不当初,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把嘴缝上,谨慎失言,惹祸上身。 却见“书童”宛若一棒当头,惊惶地拽下腰间的玉佩,胡乱塞进胸口,弄得衣襟不整:“是、是二少爷吩咐我替他保管。” 神情举措像玉佩是偷来的,徒留给小舒慌张逃走的背影。 玉佩花纹繁复,边角无不打磨至圆润光滑,但像一把扭曲的钉耙,狠狠刮刨谢书桐的心肺。是他得意忘形,妄想谢青琚只会养一只鸟雀。 他跑得喘不上气,又想起那天高挂刺眼的烈日和洒了一地的果脯。他甚么也不会,勉强做了谢青琚的书童,可伺候他读书、帮他泄欲这样的事少了他还会有更多的人来做。 上次得了一捧果脯,这次又是甚么呢? 谢书桐胸膛空了一个大洞,想哭却流不出一滴泪。胸前的物体提醒了他——是这块玉佩。 这玉佩能否换钱?谢书桐突然想,眼泪悄悄流了满脸,淌进嘴里又苦又咸。 “他是谁?胡言乱语!我何时说过要他做我的书童?!”谢青琚拍桌而起,大吼道。 “这……二少爷,这是您那日……在一众人里,您亲自指的……” “放屁!”谢青琚口不择言,“哪日?何时!” “就是……就是您那小书童跑回来那日。” “荒谬!到现在都过了一年有余,伍伯,你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记事儿了?”谢青琚眯起眼睛,隐隐威慑道。 “岂敢岂敢!事关主子,老奴怎敢疏忽大意。这不是……您那日伸手一指,便没了信儿。咱也不敢妄自送人来,只等您下令。谁成想过了这许久,这人再闲置着也不合适。老奴便请示了大少爷,这才敢把人给您送过来。” “……”谢青琚拧眉不语,无论如何也实在忆不起当初自己是否真的随意指了个人,“那又如何,随意打发到别处,莫凑上来污我的眼。” “这……遵命。”老管家埋头告退。 人走了些时,谢青琚一连饮尽几盏凉茶都浇不熄躁乱的心火,扬声问谢书桐的踪影,被告知谢书桐晨起出去一趟还没回来过。 “出去”二字踩了谢青琚的尾巴一样,让他登时站直了,内心警铃大作,衣袖一甩就要出门把人找回来。大步将迈,谢书桐便跨进门里,看到屋里的人,喃喃唤一声“二少爷”。 心里想的人出现在眼前,谢青琚气焰瞬减,除了把提起的心咽回肚子里,还注意到他嗡嗡的声音和通红的眼眶。 “你哭了?谁欺负你了!”谢青琚气急大喊。 “没有二少爷,风沙迷了眼。” 顶那样一张可怜的脸,又一口一个“二少爷”,把谢青琚的心弄得七上八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后来问了其他下人才知道,兴许是早上的时候,谢书桐和那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说是他新的书童的人撞上了。 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谢青琚厌恶那莫名其妙的人的同时,窃喜于谢书桐的反应。 ——偷偷躲起来哭过,还试图狡辩。从小到大,他顽劣地让谢书桐落泪数次。泪水滴到学堂的地面上,书房的桌面上,花园的草丛里;也融入他们二人的衣襟里;后来又屡次浸入他谢青琚的床褥间。 谢青琚厌烦其他所有人的眼泪,却从怕谢书桐的眼泪,到连他的眼泪都爱。分明谢书桐此刻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只想抱紧人哄一哄,玩笑不得,恨不能和他一起哭,可他一旦想到那双眼睛是为自己而红,便怎样都压不住嘴角,弯腰侧脸凑近了说:“我看看,哭成什么样了。” 原本还是一副要掀翻屋顶的流氓模样,转瞬便换上那副嬉皮笑脸的纨绔皮囊,讨人厌地非要凑到眼前,花孔雀一般得瑟。 “莫哭了莫哭了,成了小泪人儿。早上是不是看到谁了,还说甚么是我的书童?他说甚你便信甚?”谢青琚捏一捏谢书桐的脸颊,望进他湿漉漉的眼睛里。 “我并未要求除了你以外的谁再来做我的书童,我谢青琚的书童只会有你一人,知道吗?莫要再难过伤心,我已经把他赶跑了。嗯?笑一个。” “来,喝口水,嗓子都哑了。想吃甚么?我让他们去做。是否想学什么,我教你;想听什么书,我也念给你听,可好?……” 他这样轻声细语地讨好人,心再硬都会软化,更罔论谢青琚在其间隙还耍赖卖痴,听得谢书桐面热,央他快快住口。 “那你莫再伤心,也不气了?” 谢书桐点点头。 谢书桐从未被谁用疼惜的语气讨好过,别人说了,他便信了。 翌日清晨,他一如往常帮谢青琚把书放回藏书阁。途经谢府大门,往日他总会在此处驻足良久,躲在角落看人来人往,心魂跟随外出的人飘走。今日他只是看了紧闭的大门一眼,随即抱着新拿的书准备离开。 恰巧此时,人声陡近,大门“吱呀”一声洞开。 “欸,你,过来搭把手,一起搬到马车上。”一人叫住谢书桐。 谢书桐左右环视,确认叫的是自己,踌躇少时,小心将书放在廊内石桌上。 木箱看起来很沉,弯腰一抬方发觉轻得可疑。来不及深思,谢书桐后脑一痛,彻底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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