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十三 (第1/1页)

    故事的讲述结束后，竹下七穂看了看沉浸在悲伤中的的母亲，又看了看没有表情在沉思着什么的八木勇征。

    残留的沉默终于被少女含着轻盈的语调打破，让可以呼吸的生动气息重新回到三人之间：“八木同学，还有其他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吧。”八木勇征眨了眨眼，迟疑着低语。

    “天好像很暗了，要留下来吃饭吗？”竹下纱都意识到外面暗淡下来的天光。

    “谢谢您的好意，但还是现在回去吧。叨扰许久，非常抱歉。”

    关上店门的那一刻，八木勇征又走远了一段路才停下。穿过这条商业街，周围出现民宅的围墙。不同色温的灯光从窗户透出，里面大概是一家人享用着温暖食物的幸福氛围。

    尽管沐浴着相同的光束，却没能让濑口黎弥感受到一丝暖意。他扶着墙，像是体力不支的样子，弯腰大口呼吸。呼救似的喘息声，只有八木勇征才听得到。

    濑口黎弥直接坐在了地上，双眼低垂着看着下面。“……原来我忘记了这么多。”咬字也是慢慢地，也许是用身体里仅存的气力支撑话语。

    “已经全部找回了吗？”充满担心的目光。

    “还有一些……但已经不是纱都可以帮忙的范围。”

    “是不是应该去找铃木碧？”牵扯到过去的另一位熟人。

    濑口黎弥没有回答，手掌撑着地面起身，低语道：“回家吧。”

    八木勇征点点头，心中担忧更多。

    濑口黎弥帮八木勇征关掉台灯电源，心情难以平静，在客厅倒了杯凉水小口喝着。灰白的月色浸润了遮住窗户的那块窗帘，只能勉强辨认屋内物品的轮廓。

    那天夜晚，刚进房间也是如此漆黑一片。

    “怎么喝成这样……”濑口黎弥一边拖着铃木碧，一边扭转钥匙走进房子。凭着记忆摸到灯的开关，就被铃木碧一个动作带歪了手指，不由得改为紧紧抓住墙体边缘。后者同时还发出快要呕吐的声音，濑口黎弥干脆放弃，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路，把人拖进厕所。

    厕所的灯好像是坏了，怎么摁都没有反应，噼噼啪啪的开关声可能让铃木碧短暂清醒。他哼哼闷笑道：“前天就断电了，一直没交费。”

    濑口黎弥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放在洗手台边，让它照着天花板，室内终于有些亮堂。铃木碧靠墙不动，安安静静的，又突然弯起身体干呕。濑口黎弥只好叹着气把人架在马桶边，说：“快吐吧！吐完就舒服了。”

    “不行……这样吐，很伤嗓子。”铃木碧大幅度地摇着头，两颊呈现出酒醉的潮红。

    和醉鬼不用废话。濑口黎弥直接谈判：“你自己抠，还是我帮你？”

    铃木碧委屈地看着濑口黎弥：“黎弥变了，好凶。”

    “因为我现在真的很生气！知道要爱护嗓子，为什么还要去喝酒，而且喝醉？”濑口黎弥又想起这段时间铃木碧时回时不回的消息，更加恼火，“你才变了吧。为什么总是不回消息呢？”

    “我也想回啊……但是，我需要独立。”铃木碧眼中竟然渗出了泪水，“黎弥君太过温柔了，我总是想依赖。”

    “依赖我也没什么不好吧？”

    “不好。不好。不好。”铃木碧闭上眼，泪水还是不停地从紧闭的眼尾流出，“总是想着你的事情。已经到了要发狂的地步。”

    濑口黎弥只当是醉鬼胡说八道，又觉得刚才在对话的自己更是大傻瓜。不想再说，捧着铃木碧的脸要把他的下巴往下掰，让他不得不张开嘴。

    “不信是吗？”铃木碧睁眼拍开濑口黎弥的手，手里捏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尖利的刀片，动作迅猛地割开了长袖。“刺啦”声响后，裂口平整的布料垂落下来，里面的细白手臂上满是深深浅浅的伤痕交叉，有新有旧，十分可怖。刚刚过于用力，又添一份新伤，细小的血珠缓缓渗出，落在眼里红得艳丽。

    铃木碧扔掉刀片，挥着这只手，把脸靠近惊得说不出话的濑口黎弥，用柔和的语气说着可怕的话：“越来越想让你成为我一个人的所有物了……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

    停顿后深吸一口气，激动地继续诉说，“忍耐，忍耐，忍耐。越是想要抑制，越是想要去做。只有痛才能清醒一点，所以我只能这样，用这种方式从我自己手中保护你。”

    “我不知道……”濑口黎弥被吓得喃喃。原来好友一直都是这种精神状态。自责又心痛的感情让濑口黎弥不禁哽咽。

    “好可爱啊。”铃木碧看着面露痛苦的好友，却笑着感叹，“这样的黎弥君也很令人心动哦。”合上的嘴巴动了动，脸色剧变，下一秒喉咙里发出干呕的声音。

    濑口黎弥回过神，记挂新出现的伤口，想要离开卫生间去找找医疗箱，快要迈出这里的腿被意外大力的两只手抱住，动弹不得。

    “碧，快放手。我去拿——”

    “不准走！”铃木碧声嘶力竭地大吼，“我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是不是想逃走？”

    “没有……”

    “骗人！”

    “好，我留着，可以吗？”濑口黎弥不得已蹲下来，安抚醉鬼。

    铃木碧这一拦，用掉了很多力气，终于安静许多，也不再干呕。濑口黎弥把他抱起来，凭借记忆走近卧室把他安置在床上，打开空调，又找来薄被卷住他全身，让他乱动的时候，被子不至于掉下来，第二天还要着凉感冒。

    濑口黎弥又去卫生间拿来手机，寻找半天还是找不到医疗箱，倒是翻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很多细管和白色的袋装粉末。

    也许，好友的疯狂都是因为这些。濑口黎弥把那些奇怪的东西塞进一个大纸箱，打开手机搜索着如何处置。他不敢自己随意处理，只好先给竹下纱都发短信让她明早送个医疗箱过来。

    铃木碧已经悄悄爬了起来，现在走到濑口黎弥身后突然说话：“你在干什么？”

    “给纱都发短信——怎么又起来了？”濑口黎弥慌忙放下手机。

    “果然，黎弥君牵挂的从来不止有我。”铃木碧好似悲伤地叹气。浓重的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脸，连他的动作都只是感觉一团黑影闪过眼前。

    隐隐觉得不妙的濑口黎弥，感到头上一下剧痛重击，意识瞬间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