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以相宣_第四十八回 断肠人宝匣成明器 萧艾者阴招作酷刑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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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回 断肠人宝匣成明器 萧艾者阴招作酷刑 (第5/5页)

受拖,一路游街也似地来。到得丹景楼时,子素压根不肯抬头见人,路上刮得衣不蔽体,几乎赤裸到来,身上尽是泥尘血痕。此等羞辱,赵端尚不足意,先是警告过乾娘,不许再容他脱逃,尔後……」银杞惊道:「尔後怎般?」久宣泪湿眼眶,深吁长叹,续道:「他命随从拿来烈酒,说是弄脏此身,过意不去,要为乾娘洗他尘秽,遂一脚踢倒子素,当众淋他满身。一坛不足,又淋一坛。猷记那日凄厉,较今日玉安惨嚎嘶叫更甚。」

    回忆过往,实教人不寒而栗,久宣抹去眼泪,道:「那时不止我在,楼中许多人物都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他痛喊打滚。待得赵端走後,我便去扶,烈酒催血,满地皆是血酒,他奄奄一息蜷在其中,我才扶起他半个身子,怎料那酒水流动,又是痛极,终才见他痛昏过去。」

    银杞已成泪人,对赵端更加恨之入骨,又问道:「猷记久宣哥讲过,先生自戕,也是约莫三年以前,是否就是那时?」久宣微微颔首,叹道:「子素到来之初,那位王公公曾警戒我等,必要防他自寻死路,故他房中,从来是不置瓷器、长带等物。那时子素走後,绿哥儿才来,便不知情,放了个青瓷笔洗在他案头。子素伤未好尽,就被赵端逼着接客,一夜客人走後,许是万念俱灰,将个笔洗裹在布中,悄无声息用砚台砸碎,割破手腕。若非那客人遗落随身物,我到他处去找,兴许要到天明才有人知。」

    抬眸见银杞哭得伤心,久宣抚他背後,轻声慰道:「再待他复原过来,我陪他园中走动,路过北院,便是他遇见你时,师傅们知他有伤,才放过了你。尔後,你皆知了,他心情渐有好转,至你梳拢前不久,才着小厮放下防备,与他房中添置些瓷瓶、清供。银杞,我仍是那句旧话,有些事情说与你知,不是要你可怜子素。说来说去,只是要你明白,子素命途坎坷,其苦旁人穷极一生或也难懂,你既与他交心,但愿……你能予他慰解。」

    想来玉安受罪,子素有闻,先是想着银杞之苦、又念自己之痛,便心生怜悯,奈何已再无人同情玉安,子素方与香娘请缨,却又担心银杞介怀,故不与他讲,默默去了。

    银杞点头拭泪,心下明白,就要过去柴房看看,久宣任由他去,临行嘱咐,白氏那事还是不要瞒他,寻个机会与他坦白才好。到得柴房之外,已不再听得玉安叫唤,独有哑哑几声呜咽,断续传出,银杞悄声走到窗外探看,只见屋里除了子素,瑜之也在。子素坐在草堆上,拿着布帛小心擦拭伤处,瑜之则在一旁帮着换布、兑酒。玉安双腕受缚,捆在墙角,因着子素温柔耐心,又兑了水,触酒灼痛甚轻,咬咬牙尚能忍住。只是淡酒效用浅些,还须反复几回,子素不知待了多久,已擦净不少。银杞看去,默默折返,问久宣要得二物,坐在柴房外面等着。

    直至夤夜,玉安身上伤口方得理清,又换清水擦拭一回,子素才与瑜之起身,将水桶放到门边,只待天明小厮来取。瑜之打着呵欠出来,见银杞坐在树下,顿住脚步,不慎教子素撞上,险些摔个跟头。银杞怀里抱个木盆,还拿来壶酒,给他们濯手之用,忧心他俩为玉安拭身,沾得痒粉。方才酒已用尽,两人手上确实发痒,瑜之谢过银杞,便也拉着子素洗了。洗罢将盆一并放在门口,瑜之先回磬院,银杞要陪子素回房,子素受酒熏得久了,有些头昏,道要走走。

    两人到得池边,吹着凉风,方觉舒心不少,又扶着大石席地坐於草间,借池水洗去手上酒气,懒得再起,索性倚石休憩。银杞靠得後些,能教子素正好倚着,将他双手挽在腿上,柔柔以衣摆拭乾。罢了抬眼,才见子素定睛望来,当下面上一热,想也顾不得想,凑近往他唇上轻啄,见他不避,再度吻去,便流连唇间不走了。

    子素任他胶着,片刻才推,凝望其眸,轻道:「银杞,我何德何能,得以有你垂怜?」银杞心头一震,泪先落下,反倒惊着子素,忙问银杞为何难过。

    银杞思忖道:「分明是我日日自问,究竟何德何能、能遇见他,他却与我说此话,教我情何以堪?」然不能明言,遂只摇摇头道:「哪里是难过了?子素多心。」说罢莞尔,又往他面上一亲,教他靠近来些,免得夜凉受冻。

    夜阑时分月也不见,四周昏黑,勉强能见几道波光,偶尔游在水面。子素倚着银杞、靠着池石,久久不言,银杞还道他睡着了,片刻却听他细声轻道:「阿爹书院里面,也有如此一泓清池。」银杞笑笑回道:「都说江南水乡至美,姑苏城里,定比此处好看得多。」子素道:「书院乃在城外。」银杞道:「城外更好,人少清静。」却听子素轻哼了声,银杞以为是他笑了,侧首看去,奈何看不得清。

    须臾,复听他问道:「银杞,你说我当真、能有回去一日麽?」银杞未答,子素先叹道:「莫要答我,只是昨夜梦到姑苏,一时难以自持,说了胡话。」语罢,又将脑袋枕在银杞肩头,同他静坐。

    常云夤夜人怯,此间时分,最易教人怯弱伤神。银杞忆起久宣所言,还待改日再说,回心一想,又觉眼下子素依靠己身,不如就此交代,好过日後拖得久了,更不好说。於是牵过子素手来,低声说了越王交付之事,就觉子素身躯一僵,仍自依靠,未言只字片语。

    银杞见子素木然不应,当下便作了悔,提心吊胆唤他一声,就见子素坐起身来,徐徐回首,叹道:「也曾想过会是如此,只盼、只盼她能安好,看来……」银杞难见其容,亦感其悲戚,挽他脸颊劝道:「无论如何,你切不可自责。」

    却觉泪水顺他指尖滑入掌心,子素摇首泣泪,喃喃说着「是我」,银杞心痛不已拥他入怀,亦觉子素紧紧回抱,急急低喘,似乎仍在强忍,只道:「怎不怪我?」银杞轻抚其背,只愿他能放纵哭来,好生宣泄悲苦,然子素多年憋在心底,早已惯了,缓过气息放开人来,才压下哭腔道:「当初是我带她远行,怎不怪我?」银杞执他双手,犹自劝道:「子素,莫要如此作想。白姑娘泉下有知,也会伤心。」子素愕住,半晌方点了点头。

    随後两人池边谈心,银杞试着问起白氏之事,陪他怀缅故人,子素愁绪满腹,便娓娓与他道来。子素偎在银杞跟前,稍稍敞开心扉,银杞静静听着,方知原来两人青梅竹马,乃是打小相识。那白雨隹自幼与阿婆住在山野,於张父寒鹄书院附近,待十四、五岁情窦初开,便知是郎有情、妾有意。子素父母虽嫌她山野丫头,却也知长子心意,便许诺若他考得进士名,才准迎娶白氏。北上那日,子素心不在焉乘船过江,到得江心微冷,要唤书僮拿件衣服,才知身後书僮,竟是白雨隹所扮,悄悄跟了过来。待船停靠江北,本是要送她回去,耐不住未婚妻苦苦相求,惟有同她上路。又与她约定路上以礼相待,绝不逾越,待得他朝衣锦荣归,再堂堂正正谈婚论嫁。

    孰料此行一去,竟不得返。银杞欷歔不已,亦才明了子素自责之因,惟有听他叙说、陪他哀悼。两人直直坐到天明,方见子素平静许多,只是困乏着紧,无甚力气,就近回了磬院,先在银杞房内小眠。尔後十日楼中宁静,待到下旬将至,收拾收拾,才又开门做起生意。此间诸人诸事尚有变化,未知究竟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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