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所以请你把我丢下吧 (第1/1页)

    「周yAn，你这次退步了。」

    mama拿着成绩单，蹙着眉头，她的模样像是在审判厅里的法官，而立正站好的我则是等着被宣判罪刑的罪人。

    「只有两名，我下次一定会……」她的目光向我扫来，我当即闭嘴，无措地低下头。

    「你最好不要重蹈覆辙。当初你考到这间高中的时候，我跟你爸已经很不高兴了，你还样放纵自己到什麽时候？未来的路是你要走，努力六年，将来几十年够你享受的了，你为什麽就是不懂……」

    久站的双腿开始发麻，但我不敢动弹，只怕被看见只会又延长折磨。我开始放空思绪，脑中播放着歌曲，等待她的双唇停止开阖。

    今天又会是以哪句话作结呢？

    「我有时候，真的会想，我和你爸爸怎麽会生出你这样的小孩。」

    「砰！」门口发出巨响。

    我和mama齐齐看向玄关，爸爸提着公事包走进家门，鼻梁上的眼镜反S着光，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有身T反SX地开始颤抖。

    「退步了？」他走近，向mama问。

    「退了两名校排。」

    他转向我，这下我看清他的眼神了。但看来，今天不会是用话语作结了。

    下半身，特别是T0NgbU和大腿，传来阵阵麻痛。一名十下，两名是二十下皮带。周三有T育课，可以用经期不适来躲掉吧？

    勉强地做完暖身，我只觉得下半身像是要废了似的痛。当老师问出那句：「今天有谁不舒服吗？」时，我正打算要举手──

    说时迟那时快，我前方的同学忽然脱力地向後倒，我和我身旁的季安赶忙伸手托住她，这才让她不至於倒在地上。

    「有谁愿意带她到健康中心？」

    我看着轮椅上昏迷的她，还有面面相觑的大家，举起了手。

    孟云。这个名字似乎不常被提起，在我身边环绕的那群人中没有她，她不会和他们一样，整天问我题目怎麽解，也不会约我出去唱歌或是逛街。印象中的她，不管坐在哪里，都像是摆设，或者说是游戏里的路人ＮＰＣ，从来不会主动开口，需要等人主动去「点击」，才会被动地说出一些相似的话。

    偶然经过她身边，会听见她打哈哈对搭话的人说：「我可能天生被好运遗弃吧，就出个门也会下暴雨，还被单车撞。」

    「你看，这里的疤痕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消失了。」她指着自己颧骨上的小疤痕，斜上的一小条痕迹，相b其他皮肤更凹陷一些。

    「你的运气好差。」她身旁的人笑着。

    一团闹哄哄的笑语欢声，我却笑不出来，她脸上的小疤令我的患部也隐隐作痛。我从来没想过把这种事告诉别人，这种羞耻的、痛苦的经历，怎麽能用那种无关紧要的表情说出来呢？

    我发着呆，几个人涌上我身旁，突然出声：

    「周yAn，放学要不要跟我们去吃拉面？这家看起来超赞的！我赌你一定会喜欢。」冯铭成指着手机上的菜单，手一滑，往下现出餐厅内部的照片，「来吗？」

    「不用约她啦，大学霸今天一定要去图书馆吧？」

    「你少在那边。」陈慧的手往那人的头上拍，她转头看向我，「周yAn，来吗？」

    我踌躇半秒，一想到回家的氛围，旋即点头：「走吧，我也想吃拉面，况且──总不能让某人拐弯抹角的亏我成功。」

    「靠！」

    晚回家的代价，就是得写作业到凌晨。我写完历史讲义的进度，r0u了r0u眼睛，顺手拿起一旁的小圆镜端照自己，双眼发红，血丝已经开始蔓延了，现在是两点三十四分，三点半就睡吧。

    「周yAn，这题该怎麽解？」我x1溜着拉面，身旁的陈慧陡然出声，她拿出手机，秀出题目。

    我皱着眉头解题，无奈大脑似乎在进食状态太过放松，什麽头绪也没有，只好诚实地摇摇头。

    「喔。」陈慧收回手机，几秒後却又拿出另一个本子，「那这个呢？」

    其他两个人打闹着进食，没有半个眼神落在她和我的脸上，我抿抿唇，把面碗推到一边，拿出铅笔在她的本子上写写画画。

    「咕咚。」我饮下最後一口水，起身到厨房装水，途经落地窗，外头的城市还有许多亮光，车上的汽车寥寥无几，我突然起了观星的兴致，这才想起城市的光害严重，根本看不见星星。

    垂眼，我看着陆地上的星星。

    「没有要读书的话，就去睡觉。」

    我浑身一抖，迅速转过身，杯中的水溢出了一点。

    爸爸站在书房的门口，浸在黑暗里，他的身影很高大，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感受到一GU令人背脊发凉的视线。

    「好。」

    「砰。」

    静谧的图书馆里突然出现不寻常的巨响，我反SX地抬眼，距离我不远处，有个nV孩急忙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书本。她将书本放回架上，撩起头发──是孟云。

    她整张脸胀红，手上的两本书被她更用力地拥在怀里，生怕掉了似的。

    我眨眨眼，她此刻的脸sE正常，只是有点错愕，手上没有拿着书本。

    一个冲动，我开口问她：「我有个计划，你想听吗？」

    我想和她，逃离这里。

    被拒绝了，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她婉拒我时，说了不下十个的对不起、不好意思，她甚至都没有明确地说过「我不要」三个字，说的总是：

    「对不起，我……抱歉。」

    她低垂着眉眼，甚至都没有直视我的勇气，手上四处寻找可以依托的物品。我挤着手中的r0U泥条，耳边是柔顺的喵喵声，我轻叹口气，却在这时听见了夹杂在捷运轰隆声和小猫的叫声中的呼唤。

    我当即回头，孟云站在那儿。而当我回过神时，手中已经攥着她的手腕了，我大口喘气，自从退出慢跑社，我就鲜少运动，不知何时，肺活量竟然变得这麽小。

    她的眼泪直掉，我抚m0着她的背部，弯弯的弧度像是被书包或者其他给压低了，我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她的动态，那一颗颗泪珠是委屈的实T，亮晶晶、透明的，包裹着看不见的伤口。

    我看见了她的伤口，她将成因告诉我，我也同样把我的伤口显露。我们像是两只剥去尖刺的刺蝟，秀出肚皮下血r0U模糊的部分，让彼此闷久了的患处不再被埋在里头发炎。

    今天的月亮是个盘，圆满。

    日光照在我们身上，走出车站，我们拖着各自的行李箱，逃离千遍一律的烦恼，走出厌倦的平常。

    「走吗？」

    「走吧。」

    台南燠热，不似台北那样多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