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蜷了回去 (第1/1页)

    少侠玩了一天累坏了，回到小院后一屁股坐在床上，去抖开早上自己叠的被：“睡觉睡觉…你想睡里边还是外边？”

    方思明没什么特别的偏好，愣了一下：“外边吧。”

    “那我睡里边…”少侠点点头，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于是直言不讳：“不行！你睡里边！我怕你半夜趁我睡熟偷偷跑了——你以前就把我扔在点香阁楼顶上一整宿！”

    方思明将将坐下，去了黑发的伪装，脱了月白的外衣，此时又见少年好像炸毛的猫，感觉没有比这更闲适的时候了：“你这人属实疑神疑鬼，那我睡里边。”于是长腿一挑，进了里侧。

    少侠见对方躺下，也乖顺地掀开被子，躺在对方旁边，见方思明不排斥，又偷偷往他身上靠，手则去勾方思明的头发转移注意力，煞有其事地品评：“还是白发好看，思明兄易容成黑发之后就是漂亮公子，可现在白发的样子像神仙一样。”

    “真会说话，再过五十年你就不用羡慕了。”方思明轻声道，他早发现少侠慢慢靠在自己肩上，但没推开。

    方思明累不累不知道，但是这边少侠可是累坏了，见方思明没反应，美滋滋地乐了一会便觉困得不行，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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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侠这一觉安安稳稳到天亮，醒来后发现方思明已经睁开了他那鎏金似的眼睛看着自己，欣喜得连哈欠都打不出来了：“今日思明兄有什么安排，要带我去哪玩？”

    方思明摇头：“没什么安排，随便走走吧，还是说你今日想坐船？”

    听他这样说，少侠笑得更开心了：“…那我来安排思明兄。”

    方思明见他兴致勃勃，也没拒绝，于是二人骑马出城，过了几条巷子和窄桥后出了城，不多久就到了城外的小村。鸡犬相闻，彩绳芳树，一片烟火气息。

    “思明兄今天天气真好…”少侠正欲没话找话，突然想起：“嘿嘿嘿…前两年这边晚上有劫道的，让我打得头破血流，茶馆里那个老头吓坏了，以为我才是劫道的。”

    方思明笑问：“还有这种事，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跟人家解释明白了，把那个劫道的小子五花大绑扔仓库里了，两天之后官兵到了就把他领走了…”

    方思明见对方说起从前，眼底都泛着光：“噢，那你还挺厉害…”

    少侠也很骄傲：“当然啊，我可是华山这一辈武功最好的，况且我要是不厉害，怎么跟清崖他们一起行走江湖呢？”

    方思明见他提起华山，有些恍惚，但对方不明就里，便尽量平复了心情，示意少侠继续往前走。

    村子里的农人来来往往，墙边偶尔跑过猫和狗。不远处，一户人家门口，一个男孩正追着一只母鸡跑，另一个女孩则在旁边咯咯笑。

    少侠也注意到了那边：“哈哈哈哈哈，思明兄，你看那孩子在捉鸡！”

    男孩子追着母鸡跑，母鸡又飞不高，一路跌跌撞撞，孩子和鸡都狼狈的很。

    “你说我要去帮他一把吗？”少侠问，见方思明没搭茬，便开始坏笑：“嘿嘿嘿，那就让他继续抓，咱们看热闹…”

    方思明斜眼看他：“哦？华山的新秀怎么不打算行侠仗义了？”

    “你也没说让我帮他…”少侠仗着自己个高，赖在方思明身上：“再往前走走有一大片桃花树，那边草地特别干净，什么人都没有，咱们可以去那躺一会。”

    看方思明没意见，少侠便一跃而起，三两下抓住那男孩子追的母鸡，抓住翅膀递给那男孩：“小孩，抓紧了，别再让它跑了。”男孩满脸惊喜，连忙接过母鸡，小鸡啄米般点头。

    少侠拉住方思明的胳膊：“这孩子真有意思…我们走吧。”

    继续向前走，果然有许多花树，桃花流水江南景色，温柔缱绻得很，有几个半大小子在远处疯玩，快乐地大声笑着。

    少侠大大咧咧躺在草地上招呼：“没想到这居然还有人…思明兄，你也躺下呀？”见对方犹豫一会后纡尊降贵躺了下来，心中暗喜，于是懒懒地，蠕动着往方思明怀里钻，见他没反应，就又缩了缩身子，让自己能完全靠在对方身上，大鸟依人似的。

    方思明见他靠在自己身上，也不驱赶，和他一起闭上眼，很快感觉少侠呼吸沉了许多——这个没心没肺的年轻人又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不习惯于露宿的方思明只是闭目养神，忽然感觉少侠醒了，之后便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方思明觉得有趣，于是眯着眼睛假寐，想知道少侠要盯着自己到什么时候——这人蜷得像个小孩子，一动不动，腿不麻么？

    少侠可不知道方思明根本没睡着，今日他劝方思明别易容，此时正欣赏着对方的银发与睡颜：自己立志追到方思明，还不敢让人家看出来，只有现在这种机会可以毫不顾忌地欣赏、观察、觊觎…总之就是把自己的眼睛狠狠黏在对方脸上。

    少顷，少侠见方思明呼吸平稳，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脑子里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要是亲一下他，他是不是也不知道？这个想法如平地惊雷一般，把少侠劈得激动了起来，慢慢凑上去。

    可脑子里立马蹦出另一个声音，酷似少侠早已仙逝的爹，老爷子恨铁不成钢般痛骂了一些趁人之危，礼崩乐坏，倒反天罡之类的话，搞得少侠愧疚又惭愧：方思明再漂亮也是个男人，自己喜欢他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

    他那么信任我，甚至愿意让我靠着他睡觉，我要是趁人之危实在是太畜生了，少侠想。

    此番天人交战体现在现实中就是少侠坐卧不安，慢慢凑近又更慢地缩回去，最后撑在方思明上方不动了。

    方思明早年成就了朱文圭的不少“礼尚往来”，毕竟不是不谙世事的雏子，一眼就看出少侠想干什么，只是震惊之余，却也不太想起身扭断他的脖子…恰恰相反，方思明生出好整以暇的心思，想看看这笨蛋要做到哪一步。

    等了半天，少侠却僵硬又缓慢地蜷回原来的姿势，仿佛刚满岁的大狗，乖乖趴在自家大门旁边，只是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料想什么品种的神犬也作不出来。

    各位看官，有些好事如果你从来都没有做，那么日子会一直这样平稳的过下去，但如果一件好事做了却没做完，便会让人往反方向联想，比如给县衙的徐大人连送三年生日礼物后第四年不送了、比如太阴弟子天天喊着要摸掌门的小狐狸某一天突然不喊了、又比如少侠今天色胆包天要偷偷亲吻他暗搓搓喜欢了好久的朋友结果因为素质太高而退缩了……

    方思明一向很能参透男男女女对他自己的色心，但是少侠…？什么…？怎么…？怎么不…？

    或许是因为万圣阁，或许是他权衡利弊后觉得不值，或许兼而有之…方思明从来不吝惜以最坏的恶意揣度别人，好朋友也不能例外，于是一瞬间生出许多阴暗的猜想：难道他知道我醒着，故意如此要看我笑话么——方思明最不相信是这个，可又宁愿是这个，随即这个也被否定了。

    只是最让方思明不知如何是好的是，他发觉自己甚至有点期待——期待少侠俯身下来，自己便能抓住他，彻底从某种患得患失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