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言语交锋 (第1/1页)

    第二章言语交锋

    她连夜整理了过去三年织坊的帐目、出货记录，翌日再次求见，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便是今日之见──江南府织造署的偏厅里。

    只是她进屋时，却见那帐册摊在他手边，尚未翻开半页。他懒懒靠坐，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忽而道："萧掌柜这麽用心，不如直接申请户部备案，将织坊升为官营，这样咱们好替你撑腰。"

    语气温和，话却字字扎骨。

    她强忍脸红，低声答："民坊自当循规，不敢妄求。"

    "妄求？"他冷笑，"妄字当头，还装得这麽谨慎，倒真让人佩服。"

    “大人——”她终於抬眼，语气克制，”若萧家有错，还请明言。若无事为证，还望宽容一二。如今小户微命，已禁不起再多波折。”

    他望着她，眼中波澜似有似无，语声极轻：”波折？那年雨夜，你离开得那麽轻巧，可曾想过旁人如何波折？”

    她再次怔住，心凉了半截。

    四目交接，他的眼神冷冽如霜雪灼骨，却再未多言。

    她咬唇，声音颤了颤，终於低声道：”若能重来……当日，於私，是民妇之错，但如今於公……”

    他眉心一动，却只是淡淡冷笑：”既然萧掌柜亦认己之失，如今又何面目来与本官谈公事？世上从无重来，萧掌柜该懂这个道理。”

    她呼x1一窒，不再多辩，因心知再辨已无益，只能退下。

    可她明白，这才只是开始。

    萧苓玉的眉心紧蹙，指尖泛白。

    织坊新出的一批秋布，原定运往金陵，却因无法取得巡织使署章，整批被扣在驿站，眼下已过十日，不仅损银，还误了京中大户的交期。几个GU东连日催b，布商也趁势压价，一时间风声鹤唳，连坊中老匠都忍不住嘀咕："是不是，得罪了上面的人？"

    她闭眼，无言。

    她何止是得罪了"上面的人"？想起过去种种，她不禁轻声哀叹──简直是往Si里得罪了！

    他此刻端坐於上，衣袍素净，神sE冷峻，言语刀刃般剐人心骨。

    她低首而立，掌心冷汗淋漓，只觉当年那句"李梦儿"，如今成了压顶的巨石，叫她寸步难行。

    梦儿？

    果然是梦中之人。

    是打算自一开始就蒙骗他！

    若当年她未曾开口骗他，今日或许不至於落此局面。

    她的声音卡在喉间，终究没能吐出半句辩白。

    陆止舟垂眸，指腹随意摩挲着帐册边角，声音却冷得像夜里的风：”萧掌柜若无其他事，便请回吧。”

    不徐不疾的一句话，像一记不见血的刀，将她推离三尺之外。

    萧苓玉站着未动，指节泛白地握着衣袖。她知晓，若此刻再多说一字，便成了自取其辱。那双眼里没有余地，没有怜惜，只有算计与冷意，甚至没有昔日的怒意──那才最可怕。

    她垂首应了声：”是。”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却足够沉。

    转身之际，她忽听得他冷冷一声吩咐：”来人，送萧掌柜出去。”

    她轻轻咬唇，背脊挺得笔直，未回头，思索片刻後，仍是顿足，留一句话：”秋布之事，若有违例，自当受罚。但若无差失，还望大人还我锦华坊一个清白。”

    语毕，她缓步离去。

    她走得极慢，彷佛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上。

    可尽管如此，她仍是再一次被他送了出去，完全不给她机会说明解释。

    屋内灯影摇曳，陆止舟凝视她的背影直至消失，片刻後才扬手收起桌上的帐册，甫一翻开，里头密密麻麻的笔迹映入眼帘——她亲笔所抄，规整清晰，条列详细，甚至连每笔出货的误差都附注了来由。

    他沉默良久，忽而闭目轻笑一声，笑中却无半分暖意：”这字迹……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手指轻轻掠过那行行笔迹，指节不自觉地收紧。他记得她当年见他写字，见他不理会她，竟也迳自拿了支笔在他身边学了他的字。嘴里还碎碎念着──字不可飘浮、帐不可糊涂——这样才不会被人算计。

    他当时是怎麽回的来着？说她画些nV孩子家的花样就够了，不必学他写字，但她仍闹着要学，他就手握手教了她几日，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学着，心思都花在g搭他上了。

    可如今她却写得这般清楚、严谨，哪一笔都经得起查验，连一尺布料的差价都注明了缘由。

    恐怕也是对着他的字练了许久才有如今的笔力。

    他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sE，甚至有一丝的心软。呵，这些年，或许，她过得……也不甚容易吧。

    不由地想着，若那nV娃儿真是他的骨血……那三年前，她怎敢一声不吭便逃得如此彻底？

    翌日，驿站秋布仍未放行，坊中气氛愈发凝滞，萧苓玉尽管心里亦是慌乱，但表面上却b任何人都更镇定。

    她知晓，这是他给的考验，也是惩罚。她若崩溃，便更合他意。

    只是，她低头看着手中银票匮乏，便再抬头去看那一桩桩得罪过他的旧帐，只觉仿佛压在心头的，不只是债，更是命。

    坊中帐房来回踱步，数次yu言又止。染房老匠扶着腰走来低声问：”萧掌柜，秋布还没放行……这批料若再搁几日，赶不上出货，那可就糟了。”

    这不是单一批货的损失，是锦华坊独门染法的颜面和多年的信誉将会在京中毁於一旦。

    她按住帐册页角，垂眸道：”我知晓。”声音平静，却透着一GU不容置疑的冷静。

    她不能倒。倒了，不只是锦华坊散了，父亲的病再无人问、大哥失踪的消息也无人查、宝儿将来更是无依。哪怕天再冷，也得撑下去。

    她唤来了铺面掌柜，吩咐道："这批秋布是以琉璃缎面为法，耗的是前月刚染出的淡藕sE，若再搁两日，恐怕便成了过季品。你速去吩咐下去，命绣娘改用银sE丝线绣秋菊的花样，不用菊红两sE，更显雅致。"

    "这可是新手法，就怕市面上接受度不高。"铺面掌柜有些担忧。

    "无妨，秋布原就是为中秋准备，藕纱银线，在月光下更加莹莹发光，如今形势已如此糟，不妨以此新花样搏一搏，相信咱们锦华坊可打破目前此一困局。"

    五年前的她万万没想到，如今她留下孩子，他留下誓言，却於五年後重逢，他步步相b，竟早已物是人非，接下来的局，她该怎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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