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红场_两个条件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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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条件 (第2/2页)

这轻微的声响还是惊动了陆元卿,他转头看向邵西臣,十分艰难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小西。”

    陆元卿想站起来,但他身体孱弱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邵西臣。

    邵西臣见陆元卿腹部挺突,滚圆犹如一只绷紧的球,他知道,那不是肥厚丰腴的脂肪,是肝硬化导致的腹水。陆元卿的病其实已入膏肓,没法再转好,只能拖一天算一天。

    “小西。”陆元卿的声音很轻,叫他。

    邵西臣拖着一条瘸腿慢慢挪过去,走进陆元卿坐着的那片光里。他觉得浑身都guntang起来,脸上很快烧得血红。

    “陆叔叔——”邵西臣在开口的那一刹猛地跪下去,他失去了力气,他不能再支撑,他想被击倒,就在这一刻。他不要再站起来,他认输,不再践行所谓坚强的人生准则,他只想跟上帝妥协。他忏悔,他认错,只要弟弟活过来,只要陆星野回家。世间的苦难那么多,他不想再战斗,他愿意就此放弃,他不要做勇士,他可以失败,没人不被允许失败。他不要失去,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次,为什么这次又轮到他,已经痛苦至死,可还没死,为什么还没死。

    陆元卿不断抚摸邵西臣的脊背,像是安抚,但邵西臣哭得太久,哭出了陆元卿的伤心与痛恨,他开始不可遏制地揪住邵西臣的头发用力摇撼,口口声声叫着陆星野的名字。

    邵西臣跪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他不动,像死后的塑,在经仇恨的煅烧,很快要化成灰。他是愿意死的,如果可以就此解脱,从所有的愧疚与自责中挣扎出来,他愿意现在就偿命。

    逐渐的,陆元卿的力气轻了,他松开手,像是在噩梦中惊醒过来,捧住了邵西臣的脑袋。

    陆元卿一边给邵西臣擦眼泪一边笑,“小野,不要哭,mama给你买玩具枪。”

    邵西臣紧张地攥住陆元卿的手腕,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陆叔叔,你看我是谁?”

    陆元卿慈祥温和地笑,眨着眼睛,泪水掉下来,却不说话。

    这时,门开了,进来的是魏瑜,他把邵西臣拽起来,解释道,“那天晚上之后陆叔就不太好,魔怔了似的,也不肯去医院。”

    邵西臣看着陆元卿,此时他重新闭住眼睛,仿佛闹累了需要休憩。

    “先出去说正事儿。”魏瑜架着邵西臣往外走,邵西臣不应声,神思还在飘荡。

    直到整个人倒在沙发上,覃宜山用指尖敲他面前的茶几,邵西臣才反应过来。他与覃宜山对视,终于坐直了身体。

    覃宜山以陆星野律师的身份同他见了面,陆星野承认了自己的一切罪行,这让覃宜山十分讶异,他叮嘱陆星野千万要改口,并咬死自己是受胁迫,拒不承认自愿杀人。但陆星野只是低着头,没有回应。

    “戴予飞那边的人我也见了。”覃宜山说时所有人都紧张地盯住他,邵西臣忍不住,急迫地问,“怎么说?”

    “有两个条件,做到了就改口,证明陆星野被迫杀人,并非自愿。”覃宜山说,“一是钱,第二——”

    覃宜山的目光突然锁住邵西臣,他犀利地凝视他,可哀地叹气,“你,要去戴予飞的灵堂给他磕头致歉。”

    “什么?”方添添愤怒不已,他低沉地吼了声,拳头攥得死紧。

    魏瑜红了眼睛,胸膛上下起伏,他深吸一口气,突然站起来,“他妈的欺人太甚,老子就没受过这个气,干死这些狗东西算了。”

    覃宜山皱眉,警示的目光射向魏方二人。

    邵西臣把魏瑜拉回座位,他没多犹豫,跟覃宜山道,“我会去,但是他们必须要为小野作证。”

    覃宜山缓和了神色,点头,“放心,我会去处理好。”

    “邵西臣。”魏瑜突然静下来,他看向邵西臣,邵西臣转头,两人却都没有说话。

    “钱呢?”方添添问覃宜山,“要多少钱?”

    覃宜山比了一根手指,解释道,“黑熊那边要八百万,余下的各处要打点疏通。”

    “cao,一千万,除非去抢。”方添添烦躁地扒自己的乱发,他看魏瑜,问道,“小瑜哥,怎么办?”

    “有钱,我有钱的。”陆元卿突兀的声音冲破了这片难忍的沉寂,所有人都看向他,这个头发稀白,形容憔悴,一夜之间失去了爱人又失去了儿子的男人。

    “陆叔——”邵西臣站起来,他看到陆元卿急躁地往卧室里跑,他跌跌撞撞,差点被花架子绊倒,一边口中喃喃,“刀片给我们留了钱,有钱的,有钱救小野的。”

    刀片是岳川道上的绰号,邵西臣听陆星野讲过。至于钱,邵西臣也知道,岳川给他们父子存了笔干干净净的款子。他恐怕早已预料自己日后的下场,所以提前做好准备。

    邵西臣撑着拄拐走到一半,陆元卿便出来了。他泪眼朦胧,一双手剧烈颤抖,珍贵地捧出存折递给邵西臣,“小西,你去给他们钱,要多少都行,我们还有房子可以卖。”

    “好。”邵西臣接过来,翻开旧存折,魏瑜走上来,看了眼数目,眉头攒紧,又开始抽烟。

    “三百五十三万,差得远。”魏瑜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仔细琢磨衡量着,“这套房子不能动,否则以后住哪儿?再说,这破公寓能卖几个钱?岳叔一跑,警察满天下抓他,公司的所有资金现在被查封冻结了,动不了,他道上那些朋友也一样不能联系。”

    方添添站起来,提议道,“上川路那套房子在岳叔名下,卖了吧,少说能有一百万。”

    魏瑜点头,正要说话,陆元卿突然扑上来抓住他的手,急道,“小瑜啊,你去找明津,明津跟刀片二十多年的朋友了,一定能帮。他身家清白,不怕被查。”

    “知道了,我去。”魏瑜答应道,但他依然发愁,“还差一半呢,王叔最近生意好像挺吃紧,能借出来三百万算不错了,我跟几个哥们儿也凑不了那么多钱。”

    覃宜山坐在沙发上,他喝了口热茶,捏着杯子提醒,“钱拿不出来我可没办法了,毕竟是杀人的事,不是杀鸡宰牛的。”

    一切又陷入死寂,只有陆元卿低低的啜泣声,他哭得红了脸,歪倒在大圈椅里。邵西臣转头,看他瘦弱的肩膀耸着,身体像在恶劣地抽搐,骨头都要散掉。

    “我有钱。”邵西臣突然开口,“我有套房子可以卖,钱有五十万。”

    “你哪来那么多钱?”魏瑜惊诧地问。

    邵西臣咬了牙,声线绷得极紧,“小斐给的,他说碧水湾的别墅卖了也该有我一份钱,只是他不能多给,怕他mama骂,以后再慢慢还我。”

    魏瑜愣了片刻,鼻子泛酸,他没说话。

    覃宜山看了眼手表,站起来说道,“不早了,赶紧凑钱去吧。”

    他提起公文包,走到玄关换鞋,突然又回头冲邵西臣说,“戴予飞的灵位摆在他们德义堂里,那个打地下黑拳的红场知道吧?”

    邵西臣点头,“知道。”

    陆星野就是在那里被戴予飞请来的黑拳手打得满头是血,他忘不了。

    “在红场上面是戴予飞创建的会堂,牌位摆在那里,你记得去磕头。”

    邵西臣的手被陆元卿抓住了,他低头,看到陆元卿正以一种哀求而可怜的眼神望着自己。他朝陆元卿笑了笑,不自禁地挺直了脊背,回答覃宜山,“我去。”

    覃宜山穿上鞋,拉开门正要出去,听见邵西臣的声音,狠决锋利,铿锵得像是淬火之铁在强硬锻打,“黑熊拿了钱还要反咬的话,我一定,弄死他们所有人。”

    覃宜山惊愕地回头,而邵西臣抱住了陆元卿,神态柔和,“陆叔,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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