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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1/1页)
4. 那是国一下学期的事。前一晚才被母亲痛打一顿。 那天早晨的yAn光奇异地白,冷得像刚被水洗过的墙壁。我走进教室时,制服袖口往上卷了一点点,露出手腕上一块深紫sE的痕。我没察觉,也没在意。那对我而言只是一种日常,就像每天早上起床会看见自己还活着一样平凡。 第一节下课,辅导老师巡堂。他走到我旁边时,我还在抄昨天没写完的国文讲义,铅笔在纸上沙沙地滑过。他停下,彷佛嗅到了什麽细微的异样。 「芷妍,你的手……」 他的语气没有惊讶、没有调侃,只是凝住了。 我抬头,视线撞上他皱起的眉。他的眼神像一道光,照在我一直努力藏起来的地方。我知道他看到了。我想立刻把袖子拉下来,但那动作已经太慢,像是罪证被抓个正着。 「下节下课到辅导室来,好吗?」 他说话的声音轻得像落尘,可我心里却像有人敲了一记铁锤。 我点点头。不是答应,而是无力拒绝。 第二节钟响时,我的手已经握到僵y。铅笔断掉两次,我却没力气捡起碎头。我知道自己将面对一个什麽,不是处罚,而是揭穿。被看见,是我最恐惧的事。 下课钟一响,我像自动走向辅导室。走廊的光白得刺眼,地板反S的亮光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走在被审查的舞台。 辅导室的门被推开时,一GU暖气迎面而来。老师坐在桌旁,桌上放着一杯热水,蒸气缓缓升起。 「坐吧。」 我坐下,背却僵得像石头。 他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看着我。那眼神不像怀疑,也不像盘问,而是一种小心翼翼、怕我破掉的凝视。 「你的手,给我看一下。」他说。 我摇头,下意识地後退半寸。 他沉默了一下,声音b刚才更轻。 「我不会责备你,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 那两个字让我喉咙一紧,像被什麽锋利的情绪割了一下。 我慢慢伸出手,袖子往上一推。 深紫sE、h褐sE的痕迹像乱石堆一样铺在皮肤上。 他彷佛呼x1停顿了一秒。 不是震惊。 是心痛。 「只有这里?」 他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老师,而像一个怕惊吓到兽儿的人。 我低头,不说话。 沉默就是答案。 他向後靠,抬头望着天花板,好像需要一瞬间整理自己。然後他说了一句改变我人生的话: 「芷妍,我现在要为了你,找人来。」 我愣住。 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困惑。 为了我? 从小到大没有大人这样对我说过话。 没过多久,校方的人轻轻敲门进来。一个陌生的nV老师,一个带着纪录本的职员。他们没有质问我,只是彼此交换一个沉重的眼神。 老师转向我,语气柔软得不可思议。 「芷妍,我们想了解一下你最近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可以慢慢说,不急。」 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也不知道什麽叫「可以说」。 我的语言一直是用来隐藏,而不是用来表达。 我沉默。 他们没有b我。 笔记本上却一笔笔写了下去。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不用回答,事实就会自己说话。 其中一位老师蹲下来,与我同一个高度,像怕压迫到我似的。 「芷妍,你没有做错事。」 她说。 我头一次听到这句话。 x口像被落下一块石头,砸出震动。 接着,他们互看了一眼。那不是迟疑,而是决定。 有人拿起电话,用我听不懂的语气汇报着什麽。 我只听见零散的词句: 「学生…多处瘀伤…需要支援…」 「是,家长目前不联系…」 「请派社工来学校…」 我的心跳越来越响。 世界变得模糊。 一个小时後,一位社工走进辅导室。她带着一个深蓝sE布包,表情平静,但眼神里带着能把情绪接住的柔软。 她坐在我旁边,没有靠太近。 「芷妍,我是来陪你的。」 我全身一震。 陪。 那个字像久旱後的第一滴雨。 她问我柔柔的问题,我回答得断断续续,但她从不催、不b、不责备。 她只是听。 像是世界上第一次有大人愿意真正地听我。 然後她对老师点头,语气坚定: 「今天不能让她回家。」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回家? 那我该去哪里? 不回去,mama会怎麽样? 她会生气、会吼、会, 社工像听见我心里的声音,温柔地说: 「你会被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先休息一下。之後会再和你慢慢谈。」 我喉咙里涌上一GU酸。 安全。 第三次听到这个词。 却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这个词可能跟我有关。 下午时,我被带往社福中心。 天空变得灰灰的,像下一秒就要下雨。 我坐在车子後座,不敢哭,也不知道该哭。 我看着窗外飞过的电线杆,心里像被三种情绪同时撕扯着。 社福中心的门推开时,温暖的灯光迎面洒下。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被抱了一下, 不是身T,而是心。 接待的社工递给我一杯温热的N茶。 「你可以坐着休息,我们会照顾你。」 她说。 我捧着杯子,手指在微微颤抖。 我不敢看她,但眼眶里突然涌进热气。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地方,不会问你为什麽没有做好、为什麽又惹麻烦、为什麽不能再忍一下。 原来,有些大人看见瘀青不是为了骂你, 而是为了保护你。 那一天,我第一次知道, 我并不是注定要独自承受全部痛苦的。 第一次知道被看见不一定是羞辱,也可能是救赎。 第一次知道,我也许真的值得被救一次。 而那一天,是我生命里第一个真正的转折点。 之後的人生会朝另一个方向展开, 而我当时还完全不知道。 我不久後入住了社福中心,并且不再和母亲连系。社福中心的社工人很好,安排了一些家教,让我开启自学生涯,以免於受同学继续的霸凌。 同年,我确诊了亚斯伯格症,我默默接受了这个标签。 十四岁那年的暑假,我遇到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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