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第1/1页)

    H市的夏季多雨，但过后的空气很清新，黎默最喜欢在这种天气翘课出来打篮球，身边跟着一些狐朋狗友，微凉的湿气盖不住汗意，一局比赛结束后，有同伴过来搭肩，用戏谑的语气打趣道：“看看谁来了，大学霸。”

    黎默伸手用T恤下摆擦汗，漫不经心往观众席上瞟，一个妆容精致很漂亮的女孩正拿着水等他。他收回视线，反问道：“这谁？”

    同伴松开他退到一边，遮不住惊讶：“拜托，五班的班花啊，身材巨好，看上你小子很久了，联系方式都找到我这头了。”

    黎默转身往篮球架方向走，没吭声，拿起毛巾和水杯，手指白皙修长，肌rou线条流畅。他拧开瓶盖，一口气喝光凉水，淡淡道：“我不感兴趣。”

    同伴耸耸肩，表情很遗憾，余光瞥到那个女生已经走上前，非常识趣的离开。黎默感觉到她站在自己旁边了，他头都不抬，然后只听她大方开口道：“黎同学，我喜欢你很久了，也找过你。”

    黎默闻言懒洋洋抬起眼，乌云退散后阳光下的少年脸庞有种难言的吸引力。眼窝深邃，单眼皮衬得气质锋利，身材高大又挺拔，是现在女生最喜欢的类型。

    他就这么盯着对方，直到女生忍不住开始脸红，他才说道：“抱歉。”

    女生不死心还想补充什么，黎默就赶在她之前把话题掐死：“我喜欢男的，不好意思。”

    女生一下子僵住了，面色有点难看，但黎默没再注意，抓着毛巾和空水杯离开了篮球场。

    他才不在乎这事传不传开。

    回到教室等着上课铃，黎默今年高三了，正在为高考奋斗的年纪，他却一点不怎么担心，常年的霸榜第一让他不怎么在乎。

    有同学找他说笑，他配合着玩闹，一群人约定好这周日出来好好嗨皮一下，缓解学习之苦。

    唠着唠着一个男的突然问黎默：“那你今天晚上还跟我们去网吧吗？”

    黎默往常都会一口应下，不过这次不一样，只见他摇摇头，说道：“我今天回家。”

    “哎？？？”

    他拒绝朋友的再三邀请，摇头坚持道：“我得回家。”

    因为他哥今天要回来。

    他哥，名叫黎言，说来奇怪，当初父母起名时，为得希望开朗些叫言，可他哥却越来越安静，甚至称得上冷淡，与之相反的黎默，静默的默，反倒要张扬多了。

    自从父母离世后，他哥没过多久也莫名的疏离了他，虽衣食住行照旧，可黎默就是能感觉出来，像往常能被哥哥允许的一切统统禁止。

    他哥不会允许他再找上来，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隔离了他，那时他初二。

    他不解过，迷茫过，甚至愤恨过，直到现在，仿佛被二次抛弃过的难过了他。

    但他不会自取其辱，放任自己堕落，他要做到最好，证明自己比他哥强一千倍一万倍，他同样不再需要他了。

    然后他哥今天出差回来。

    他要准备一份大礼。

    晚上学校外下着大雨，稀里哗啦，泥土被溅出腥气，黎默就在这时匆匆回家。

    家里一如既往没有人，空旷的复式公寓灯火通明，干净的没有一丝人气，只有餐桌上摆着精美菜肴，一看就是保姆的手笔，黎默放下伞，胸膛起伏，紧接着低头换鞋，没顾上自己湿透的衬衫，径自上楼。

    楼上有三个房间，一间书房，一个是他的，而另一个，是他哥的。

    黎默的卧室比起外面好一点，各种运动器械，游戏机海报，以及一整面墙的书柜，桌上是摊开的作业和练习册，很熟悉，很安心。

    他走进浴室洗澡，半个小时后出来，雾气弥漫，黎默站在镜子面前，用手抹掉了上面的水雾，露出一张脸。

    他哥大四和舍友合伙创业，更忙了，今天难得休息，这么多年过去了，黎默对他的态度很复杂。

    明明是血亲，却比亲人更远，可他又没有别人依靠。

    黎默强迫自己扯开嘴角向上提了一下，镜中人同样的动作，难看扭曲。

    他近乎在审视自己眼底的疯狂，冲动越来越压抑不住。

    他想撕开他哥脸上冷淡的假面。

    说不上来，是爱吗？不确定。是恨吗？不一定。

    最后他低低笑起来，撸了把头发下楼，果不其然，正好赶上黎言开门进来。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微不可查一顿，黎言望着曾经勉强到腰间的小豆丁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犹豫了一会想开口说些什么。

    而黎默第一眼看见他，第一反应不是怨，居然气他哥瘦了，瘦了很多，虽然衣装得体却仍掩盖不住风尘仆仆。

    他们什么都没说，眼神早就表达了一切。

    黎言率先别开眼，说道：“吃饭吧。”

    “……”

    沉默一会儿，黎默应下来。

    暖黄色的光映照，却并没有给俩兄弟添几分温度，黎言始终淡淡的，不再多问一句，偶尔只是夹着一些学校事情，像公式化进程。

    黎默更不可能主动分享，一顿饭吃得尴尬无比。

    其实黎默无数次想问他哥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推开我，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

    他开不了了口，始终憋着一口气。

    他怕哥的反应会令他更失望。

    黎言的样貌显小，更像个高中生，薄唇，风眼，身材偏细却挺拔，因为很少笑的缘故连笑痕都没有。

    黎默用筷子戳着米饭始终没进嘴。

    “在想什么？”黎言继续伸筷子夹菜，顺手给他碗里夹了些鸡蛋，头也不抬道。

    黎默没回答，但他在心里喃喃。

    想怎么干你。

    想怎么让这张嘴，这个身体说出他满意的话，做出他满意的举动。

    他好像疯了，又好像没有，他脆弱的神经再禁不起一丝刺激。

    黎言永远不会知道这顿饭他许久未见的弟弟在想什么。

    他的亲弟弟要报复他了。

    回到房间，黎默又在浴室里对着镜子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们的面相没有太大相似处，说出去都不会想到他们是亲生兄弟，明明只差了五岁。

    五岁，五年，从黎默初二起埋下的种子，不停的发芽成长直到高三开花。

    开什么玩笑，哪怕结出恶果实，他也会怪罪是他哥洒下的肥料。

    可好奇怪，心脏在疼。

    嗯，是气过头的缘故了吧，今天他一直在装。

    黎默渐渐露出笑意，没有上次的僵硬难看，他甚至越来越满意，最后，他靠近镜面，虔诚地亲吻了自己的眼睛，就像透过这里亲吻某个人的眼角一样。

    他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