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破 (第1/1页)

    校场上呼喝四起，席征和张三清并排站在演武台上，看着下方士兵cao练。

    “昨日副将来报，说余下的十万大军不日便将到达羊城，届时可一鼓作气，直取巴依库首级。”张三清咬牙道。

    来日的作战和戎城的屠城让张三清对这群夷族蛮子深恶痛绝，想到昔日车水马龙的戎城和欣欣向荣的羊城，她就恨不得扒了巴依库的皮。

    谈及行军作战，席征就显得冷静的多。

    “一个月了。”他眉头微蹙。

    张三清知他说的是自上次羊城一战，夷族蛮子将近一个月没有动静。她沉思，“她们想要围住我们，可太小看我西充。我西充地大物博，粮草丰盛，想围住我们，痴人说梦。”

    席征不再多言，只是心中十分不踏实，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漏了。

    说话间，一身劲装的顾锦走了过来。他脸色灰败暗淡，像是失了所有神采。

    张三清见他神色异常，忙问，“怎么？可是粮草出什么事了？”

    顾锦摇了摇头，“无碍，不过许久未曾收到燕都来信，有些不安。”

    碧音的事张三清也略有耳闻，看着顾锦灰败的脸，再想想躺在病床上的夫君，她叹了口气，“晚些时候我修书一封，叫人送去燕都。”

    顾锦扯了扯嘴角，“那便多些真人表姐了。”

    席征本全神贯注盯着校场，听到两人对话，回头有些疑惑，“修书？”

    席子端就是个全身心都扑在军营里头的呆愣子，张三清十分耐心地解释，“碧音的事，顾大做的过了。”

    席征蹙起眉，“碧音？”他凝神想了想，“上个月已经接到震字府。”

    “什么？”此话一出，两人皆是大惊。

    张三清惊一向对这些事不闻不问的席子端竟然会有出手的一天，想到先前周灵玉同她说的话，她心中涌上一股怒意。

    而顾锦，他愣愣地瞧着席征，“大……大将军的意思是？”

    他脸上先是不可思议，而后变为狂喜，“大将军所言，可是真的？碧音他，他，真的……”说到最后，他双目赤红，几欲落泪。

    席征想起那日阿之跪在他面前，温声恳求他救救人，他点了点头，瞧着校场没什么事，和张三清道别后示意顾锦和他走。张三清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脸色微沉。

    席征带着顾锦骑马出了营，走到一座低矮的小山坡。

    “阿之最近很听话。”席征高高坐在马上，沉声道。

    碧音性命无忧，顾锦像是变了个人一半，再无一丝颓唐。他挑唇，“大将军想要的不就是他听话懂事么？”

    席征摇了摇头，“别绕弯子。”

    顾锦轻叹，“先前大将军同我说，想要阿之挂念于你，现在阿之却成日呆在营帐中，难道您所愿并非如此？”

    席征用马鞭哒、哒地轻敲马鞍，“愿他同阿梅一般。”

    顾锦沉吟，“阿梅心悦文白先生，待文白先生自是不同常人，大将军，是想要阿之也心悦于你么？”

    席征不语。

    顾锦叹息，“大将军，您总是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席征沉思，而后摇了摇头，又说，“你同他都说了什么？”

    顾锦笑了，“无论我同他说过什么，最终都要他自己认了才好。现下阿之满心满眼都是大将军，实在是不需要讨论为了什么。”

    席征嘴角微微勾起，不知是讽刺还是满足。良久，他道，“有件事，要托你办上一办。”

    十日后，驰援的十万大军入羊城。

    张三清惴惴不安几日，如今见援军到来，心下安定了不少。周灵玉和夫君王金骑在马上，立于张三清斜后方，脸上也皆是笑意。她看着远方援军蜿蜒似长河，刚想说几句吉祥话，却看到前方席征的侧脸。

    席征一脸肃穆，眉头微蹙，像是有什么心事。

    他也确实有。

    一切都太顺利了。

    夷族太安静了，这两个月，夷族像是想要将他们围死一般，紧守羊城，偶尔过来sao扰一番，没什么大动作，就这么让他们顺顺利利和援军接头。

    他们是真的束手无措，还是在等着什么？

    巴依库，难道从未想过援军一到，反攻就将开始？

    席征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身下骏马有些不耐烦地踏了两下，他被一颠，下意识看了看地面，七月天，草木已经很丰盛。他蓦地一凛，突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什么。

    这帮夷族人，三月挥兵南下，而三月，正是春牧场开始的时节，一直到九月，正是水草丰美的时节，最是没有理由抛弃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刻大举进攻。

    除非发什么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迫使他们不得不做。

    席征眉头紧锁，还不待席想，狼烟蓦地升起，紧接着是号角声，凄厉地好似要撕开天空。

    “夷蛮子来了！”周灵玉惊道。

    席征掉转马头，带着精锐兵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身后张三清指挥副将列兵，带着人吗浩浩荡荡紧随。

    “是投石器，这帮夷蛮子想要用投石器攻城！”守城的将领站在城墙上实时汇报敌军动向。

    席征也上城门，瞧着下方敌军将一个个圆形物什塞进投石器中，摆好架势，却没有点火。“将火油移开”，他嘱咐道，而后细细端详，发觉已至七月天，下方那群夷族兵却像是不怕热似的裹得严严实实。

    有诈？

    还不等他细想，下方投石器已经启动，一个个圆球朝着城门飞了上来，与此同时，恶臭味蔓延。

    “啊！！”守城的士兵看清了投上来的是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尖叫，而后扶着城墙吐了出来。

    一个个已经腐烂的人头被投入，啪的一声砸在地上裂开，白花花的脑浆伴随着恶臭味炸开。席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看到那黑紫色流着脓水的嘴张开，一只老鼠爬了出来。

    尖叫声一阵接一阵，席征也没见过这幅场景，一时间也呆住了。

    城门上的sao动也传到了下方，张三清带着两队人跑上来，见此情状瞪大了眼，而后大喊，“不好！是疫病！”

    席征闻言大惊，“火油，点火！”声中难得添了几分慌乱。

    火油在仓皇中被燃起，很快便连成片，但已来不及。

    人头被接连不断地抛上来，老鼠从人口中爬出，吱吱叫着四处乱窜。一时间，腐烂的臭味，人rou被点燃的焦味和老鼠被拍碎点燃的腥臭混杂在一起。

    “让援军撤！”席征大手紧紧抓住张三清的肩膀，“快撤！”

    张三清也知不好，疫病若是蔓延全军，将是灭顶之灾。她转身飞奔，撞倒了前来查看消息的顾锦。

    席征满脸污血，剑尖跳起一只老鼠又抛下。

    “带着他走！”他朝着顾锦大吼。

    顾锦掉头就跑，翻身上马自营帐中揪出一脸震惊的林微，跟着援军出城。

    阿之走了，席征便再无后顾之忧。

    “你俩各带一队疏散城中百姓。”他思绪飞快，对着赵三和廖勇嘱咐。

    七月天干燥，城门上火势越来越大，他带着其余人进城，看着城内四散疯狂爬行的灰老鼠，咬牙，“吩咐下去，放火，烧城。”

    左右侧卫皆是一惊，“大将军三思！”

    “快去！”席征喝道。

    干柴与火油混杂在一起，火苗上房顶，城内渐渐燃起燥热。

    席征带着自己的亲卫一边点火一边后退，直至退出羊城。

    八方五十年七月十一日，羊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