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疏失 (第2/2页)

罪的人找上门了——他们以为两人只是吵架而已。其实他们只是想找点茬，然而柏沂在挣扎，于是争执见不小心打到了柏沂后脑勺。

    柏霖指了指他买的果蔬篮里的葡萄，没什么表情地说：“他说一会有人要吃葡萄，等那人过来后才一起吃水果。”

    柏沂是个骗子。

    陆临散总能分辨出柏沂的谎言，因为柏沂很单纯。然而在柏沂说出那句“没有一开始那么喜欢你”的时候，展示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却没有看出柏沂在撒谎，疏于判断。

    结果就是他被骗了，骗得很彻底。

    真该死。

    该死的谎话精。

    该死的陆临散。

    柏沂认不出陆临散。柏沂认不出任何一个人。脑外伤导致的谵妄让柏沂认知功能大副下降，注意力无法长时间集中，思维紊乱。

    柏沂呆呆地看着门口，眼神涣散，在等着某个人。陆临散告诉他那个人到了，柏沂却看着他的脸说他在撒谎，那个人不是这样的，虽然他也不知道是哪个人，但总之他想和那个人一起吃水果。

    直到饭点到了，陆临散哄柏沂吃饭，柏沂突然落下眼泪，说那个人大概不会来了。

    那个人并不喜欢他。

    之后就是漫长的治疗，因为受伤的位置很要命而且当时没有及时就医，以及柏沂情绪低落，进度很缓慢。柏沂或许认为自己处在一个无法认识的空间里，相当不安。因为记忆力受到影响，柏沂往往会忘记三秒前的话题，时常混乱。

    不过最终还是在变好，柏沂慢慢开始亲近陆临散，似乎认出了他，只是依旧没有恢复记忆。按照陆临散的预计，再花一年柏沂就能恢复到不影响正常生活的地步，不过完全恢复那就只能看天了。

    柏霖说再这样一年要倒下的怕不是柏沂而是陆临散，但陆临散知道并不会，他不可能让自己在柏沂恢复前浪费时间。这是多余的担心，他对自己的状态心里有数，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至多就是靠拢了一些而已，没有超过，Alpha在这种时候很方便。

    ……但计划只是计划。

    那一天，病房里的柏沂不见了。陆临散以为他去上厕所，又或者自己去装水，但他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柏沂。

    如果柏沂是Beta，如果陆临散能标记柏沂，如果柏沂有信息素，陆临散一定就能很快找到柏沂了吧。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其实陆临散找到柏沂的速度很快，他让人在医院里搜索，自己则根据自己对柏沂行动模式的推测在医院外面找。他是第一个找到柏沂的人，在医院附近的街道上。

    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中间。

    一辆车停着。

    很大一辆，是卡车。

    卡车后面装了许多木头，很沉。

    从位置来看，大概是行人了闯红灯。

    马路总是喧嚣的，不过此时此刻陆临散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世界奇妙地静止了，首先就是声音，然后是色彩，接着是形状……一点点地，一点点地，慢慢丢失着，变成了黑白漫画一样，变成了一样。

    红灯转为绿灯，静止的世界开始流动，许多车开了起来，不约而同地绕过了那里，那个画面被一次次遮住又一次次露出来。

    虽然长得不太一样了，但陆临散不会认错人，所以这大概是幻觉。

    他最近会做噩梦，偶尔梦到和现实很像的会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有时也会看到以前的幻影——毕竟他的记忆力很好，能够靠脑子复现出相对比较真实的画面。所谓的该死只是一种修辞手法，陆临散也没有言灵之类的超能力。

    陆临散平静地等到人行道的红灯转为绿灯，一步步走过去，他的身边掠过一个又一个路人，有普通的成年人，也有小孩，甚至还有拄着拐杖的老人。

    led灯小人的步伐越来越快，一阵闪烁，最后变了个颜色停了下来。

    喇叭声响起，有车在催促。

    不过陆临散没听见。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下午两点的太阳温度最高，本就怕热的Alpha更加头晕目眩，他觉得自己大概有些中暑了，幻觉也越来越逼真，甚至闻到了味道。

    有人拦着陆临散说别接近，但自然是拉不住的。陆临散还是接近了那个场景，他蹲了下去，手出现在视野内。他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指尖，聚焦于那里，不去看指尖以外的画面，因为指尖在发抖所以聚焦的时候有些困难，总是忍不住注意力涣散。

    陆临散伸出手。

    在不远处，一个被压瘪的塑料盒静静地躺着，上面包着的保鲜膜撕裂了。被碾烂的葡萄静静地待在里面，还有很多颗掉在外面，但总之都在马路中以各种形状躺得很平，渗出的汁水浸入到沥青里。

    ——大哥哥，不要哭了……

    昨天晚上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

    陆临散记得自己露出了笑容告诉柏沂自己并没有哭，他梦到了和爱人的过去，那是个非常温暖的没有一丝阴霾的美梦。是柏沂看错了。

    柏沂似乎思考了好一会，最后放弃了，从附近的水果篮里拿出一颗葡萄给陆临散吃。很甜，和梦里过往的接吻时吃的那几颗一样，非常地、非常地甜。

    陆临散笑了起来，然后柏沂也笑了起来。

    指尖传来湿润和粘腻的触感。

    他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