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芭乐_01 下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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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下坠 (第1/1页)

    00.

    被人爱的这种处境,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被爱者惧怕而且憎恨爱者,这也是有充分理由的。因为爱者总是想把他的所爱者剥得连灵魂都裸露出来。爱者疯狂地渴求与被爱者发生任何一种可能的关系,纵使这种经验只能给他自身带来痛苦。

    ——卡森·麦卡勒斯《伤心咖啡馆之歌》

    01.

    游明识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他自己也不知为何格外相信、甚至是迷恋征兆。

    比如上初中的第一天,他刚站上崭新的讲台,拿起一根长度趁手的粉笔,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游明识”。

    “明智的读音,博闻强识的识。”

    识字最后一笔是长点,末端按笔,回锋收笔,由轻到重。书法漂亮的游明识一向喜欢这个过程——平稳、没有意外的开屏,他写到第二个字已经能听到背后同学的轻叹。

    然而笔却在最后回锋时毫无预兆地断掉,字最后收得很磕碜。游明识盯着断掉的粉笔前端沉默两秒,又在“识”字上标上拼音,四声。

    背后依然响起掌声,已经有女同学看着他的脸开始窃窃私语。那时候的游明识当然知道自己只是个被领养回家的假少爷,却依然难掩自矜。他露出一个合宜的笑,走下台。

    回到座位上后他依然在想那根断掉的粉笔,仿佛端口磕开的粉尘仍然落在鼻尖,蹭得人不得不在意:那根本不符合力学——他提前预习过初中物理。

    一个小时后他接到管家打来的电话让他回家,说五年前被拐卖的游以闻找回来了,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又是征兆。

    是他下坠的征兆。

    02.

    游明识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他勉强从梦里回神,脑袋空茫几秒才想起游以闻今天要出差,好像是东欧的哪个亚,也许是爱沙尼亚。

    但这已经并不重要,因为游明识准备离开。而他昨晚让游以闻cao得足够爽,因此自认为对于分手来说,这是个非常体贴周到的收束。

    分手是游明识几天前突然决定的,周繁说他听起来像被下了降头,意思是实在太突然了。毕竟一个月前游明识还能因为游以闻上午的一句话,下午就飞去海南给他买熟度刚刚好的红心芭乐,人rou再背回来,晚上游以闻回家就能吃到。

    周繁曾经因此嘲笑他:你这个假少爷当得只剩下一颗真心了吧?

    他只会不置可否地笑,说三亚风景真好。

    但对游明识来说,这并不是心血来潮:他从十二岁开始成为游以闻的专属玩具,再以后是性玩具,在哪个时间点离开听起来都不应该突然。

    也许真少爷游以闻回家那天,他就应该走掉。十六年毕竟太久了。

    游明识看了眼手机,今天是他的生日。游以闻被找回起他就没有庆过生,因为游以闻太恨他,连他的生日都要永久剥夺。

    不过,也许今天应该庆祝一下。游明识心情很好地跳下床,然而这一起让浑身的酸痛更明显,后面明显流下了什么,而腿间仍然黏黏糊糊——金贵的游以闻当然不会给他做清理。

    他也就纵容游以闻最后一次了,虽然没有任何人承认他在游家的地位,但毕竟明面上他也是哥哥。让一让他,反正都让了这么久。

    浴室的水流被游明识调到最大,一瞬间在他脸上下起一场小型暴雨。游明识想起昨晚的梦,抹了一把脸,突然意识到如果是在苦情电影里,主角此时应该在哭。

    但游明识二十八岁了,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当主角的命,并且最应该为分手高兴,所以他在这两平米的暴雨里笑出了声。

    出门时他从被乱扔在地上的裤子里找到了那条项链,少有的游以闻送给他的礼物,在游以闻十五岁生日那天。这样说起来大概也不算礼物,毕竟是游以闻的生日,给他东西只能算分些赏赐。

    那颗游彩变幻迷眼的黑欧泊,听说极其昂贵。

    真少爷和假少爷的区别大概就在此,十五岁的游以闻送这样一条项链眼都不眨,十五岁的游明识当时开始被迫给游以闻koujiao。

    一周前的同一天,项链毫无预兆地断裂,从他脖颈间沿胸滑落,激起铃铛乳夹一阵轻响。

    他妈的,游以闻的东西确实都只会折磨他。游明识在试图解开缠在乳夹上的项链时有点吃痛,又因为因此产生的一点爽意想扇自己一巴掌。

    但游明识最后还是屈服了,他拿出平时游以闻用来玩他的玩具,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塞进后面,然后开始纾解自己前面的欲望。

    他才爽到一半,游以闻就回了家,并且认为他自己玩自己应该受到惩罚,于是那晚把他换着花样弄到接下来三天游明识都没力气下床。清醒过后的游明识才明白他的逻辑,的确,玩具是只有主人能玩的,玩具自己当然没资格。

    于是那时候游明识并没有机会说,这条项链竟然自己断了,不如我们就分手吧。

    其实昨晚也没说。但游明识觉得自己把项链留在这里,已经是很清楚的说明。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在微信上说点什么再把他删掉,又觉得那样太矫情了,说不定发完之后游以闻会比他还快拉黑自己。

    再说,他和游以闻到底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户籍都被钉在一本,说分手显得自己太不要脸也太不要字面意义上的伦理纲常。游以闻就算要分手也是和那位阮灼小姐……不过他们都订婚了,大概不会分手,游明识才想起来这点。

    说起来好笑,一个月前游明识刚从三亚带着芭乐飞回来,还没出机场,他就在本地报纸头版看到了游以闻和阮灼当天订婚的消息。游家和阮家,订婚当然也带商业属性,公开见报是必然。游明识盯着那份报纸看了很久,得出了新人十分般配的结论。

    照片上当然有两方父母,他也看到了阮灼的哥哥。游明识在心里遗憾,自己面上也是游家长子,安瑜和游堑顾及面子,有重要活动从来也要他这个养子一起去,还能讨个游家善待孤儿的好名声,这次这么重要的活动却没通知自己,总不会是担心他会搞砸游以闻的订婚吧?

    他买下那份报纸,没有往出口走,而是挑了一个芭乐洗了洗,在机场大厅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大口大口地啃。那颗芭乐已经熟透,游明识觉得好奇怪,明明挑的时候都精心选了状态刚刚好的,怎么这颗到这里之后变得几乎烂熟。

    馥郁的香气染透他的指尖,果rou软腻,牙齿几乎抓不住它,流进食道时像是要就地腐烂,令人作呕地甜进胃里。他怔怔地看着指缝间淌下的汁水,决定不再吃它。

    于是游明识就只留下了这条项链。他从一早就知道项链里带了定位器,依然日夜佩戴,除去每两年会被送修维护的那几天。

    看吧,所以这才是真的征兆。一条会定期维护的项链,竟然自己就那么断了,不知道符合的是哪条物理定律,也许是金属疲劳。但在游明识这里,意味着宇宙给予的确凿信号。

    游明识放下项链前还是转着它晃了晃,看了十一年依然觉得上面的游彩近乎一个浓缩宇宙,依然过分漂亮。

    他妈的,在这么漂亮贵重的欧泊里放定位器,暴殄天物的东西。游明识没有一点犹豫地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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