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判决 (第1/1页)

    专门用来羁押高危异能者的囚室，三面墙由实心灌注的高密度金属构成。墙面与四角内嵌的高清监视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将囚犯的实时影像传到中控室的大屏上，有AI和人类监管者共同监视，只要其中一方发出警示，囚室就会立即完全封闭并在室内喷洒足以放倒所有异能者的高浓度麻醉气体，迅速阻止犯人可能的任何动作。

    N就被羁押在这样单独的一间囚室里，待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这间囚室内的监视器被关闭得只剩下两个，收音设备被全部关闭，只因有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秘密到访并且点名道姓要见N。即使这不符合规定，羁押处的管理者仍然同意了这个要求，并亲自将这位来自联邦中州某一大党的领导核心带到囚室外部，为他打开了三重生物信息锁。

    深蓝的流光在银色金属上亮起，门向两边悄无声息地滑开。管理者非常有眼力见地告退，来人独自走过寂静的长廊，头顶两侧半显的光管洒下掺了蓝调的冷白光，将正装齐整、身姿峻拔的金发男人衬出了一种冰冷到近乎冷酷的气质，连一双幽绿眼瞳里的神色也因投下的阴影而变得晦暗不清了起来。

    皮鞋踩地的轻响稍停了一瞬，待最后一重门在眼前打开，他迈步走入了这间充盈着浅淡血腥味的囚室，在囚犯前一步远的位置站定。

    N垂着头跪在地上，略长的凌乱黑发遮挡了面容，双臂被囚室上方垂落的几条足有二指厚的沉重锁链缠绕困锁着拉高，弯曲的双腿被分开固定在地面的环扣里，脖颈上套着银灰的抑制异能的颈环。在他一侧的小臂，用透明胶带固定着一个插入静脉的针头，浅色的营养液顺着连接的软管流入血液中，作为他这几日唯一的维生来源。

    他仍然穿着被捕当日的那套单衣，单薄的衣料早已在战斗中破损脏污得不成样，一身线条流畅健美的肌rou在这半露不露的衣物中格外显眼，加上束缚他的锁链与受辱般的姿势，为他更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色气。在一切尚未发生的往日，这种姿态会很容易地挑起来人的欲望，但在知晓了N所作所为的此时，他心里涌动的只有无处发泄的怒火。

    金发男人蹲下，捏着N的下巴抬起他的头。N没有抵抗，顺着他的力道仰起脸，凌乱的发丝滑落脸颊，露出将脸遮了大半的黑色眼罩，男人顿了顿，皱起眉，往两侧一探，果不其然在耳朵位置摸到了两个小巧的覆盖物。

    ……他这几日完全是在这种感官封闭的环境下度过的么？

    男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一言不发地扯去眼罩和耳塞，没有松开捏着下巴的手，冷眼看着对方被突然的光明刺激得流出眼泪，连眼角都泛上水色的红，几番眨眼后视线终于聚焦，半涣散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阴郁的面容。

    “……是你啊，柯利安先生。”

    N轻而低哑地说了一句，末尾带着点不明显的喘息。连续三日感官剥夺的监禁使他身心俱疲，面容苍白而疲倦，但他神情却冷静到近乎漠然，不见丝毫受制于人、前路未卜的恐惧焦躁。

    他平淡地说：“好久不见。您是来处理我这个叛徒的吗？”

    洛菲莱尔·柯利安发出一声冷笑。

    “没错。”他阴沉沉地说，腔调是他一贯的优雅得体，只是里面多了压抑不住、仿佛要将人啮噬的森冷怒火：“现在祈求我的宽恕，仔细忏悔你的罪行，若是真心悔过，我会考虑减轻对你的惩罚。”

    “那可真遗憾，我并不打算对我的行为做出什么辩解，也无需你的宽恕。”N扯了一下嘴角，皮笑rou不笑：“我很清楚我干了什么，也会负责承受后果，不需要什么人来帮我来承担或者减轻——啊，说起来，先生你看起来黑眼圈很重，好像劳累过度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不会是在来见我之前一直在和那群家伙掰扯吧？”

    他装作仔细地看了看男人的表情，自顾自地点头：“那应该是了。我其实不太明白，您还留着我做什么呢？一个用点钱就能买到的到处都有的保镖，甚至还利用背叛了您，您不但没把他交易出去榨取剩余价值还为了保全他而费心费力，这可不像是一向无情的您会干的事情。为什么独独对我这么特殊呢？因为我跟您上过床？应该不是，毕竟不见得您对以前的情人床伴这么仁慈，也不见得我这身体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让您念念不忘到顶着压力受着麻烦也要留下我……哦，我知道了。”

    N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嗤笑道：“不会是所谓的‘爱’吧？那您可真是……”

    可笑。

    “啪”的一声脆响。

    N的话语猝然中断，头连着身体都被抽得猛然一偏，一侧脸上迅速漫上红来，在苍白的面孔上尤为显眼。盛怒之下洛菲莱尔完全没收力，被抽的一边火辣辣的疼，N闭上嘴，刻意露出的讥讽淡去，垂下眼，恢复成了无动于衷的模样。

    洛菲莱尔慢慢地放下手，漠然地看着他。

    他现在后悔专门过来走这么一趟了。

    这个混蛋在干完了自以为的复仇后已经丧失了所有求生欲，对他最管用的处理手段是把他当成一头野兽来对待，只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手法来支配，以绝对的力量控制他，强迫他屈服；无须多费口舌，无须考虑他的思想，因为言语和理论皆于他无用。

    翻涌的情绪一旦过了某个阈值，就会开始飞快冷却下来。洛菲莱尔闭了闭眼，外显的情绪迅速从他脸上褪去，再睁眼时，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政客。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关于你的处置方式。”

    “联邦法庭给出的最终判决是无期徒刑，地点在卡尼达监狱。服刑期间，你将交由卡尼达监狱方全权监管，任何人无权干涉。”

    他在“无权干涉”几字上落下重音，一字一顿地说：“包括我，包括研究院。”

    N那张脸上终于出现了诧异的表情，他抬起头望着洛菲莱尔，眼里的神色一瞬复杂，唇动了动，却仍然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洛菲莱尔已经没有了谈话的兴致，不再看他，毫无留恋地抽身往外走。

    将要跨出门时，他听见背后传来N的声音：

    “……你和华延合作了，是吗。”

    男人的脚步顿了顿，而后沉默地继续行走，背影消失在闭合的门后。囚室内重归寂静，N跪在原地，烦躁地扯了扯手上的锁链，将它们晃出一阵徒劳的“哗啦”声。

    失算了，他略带恼火地想。

    ……当初就应该干脆点拧断华延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