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想个办法刀了自己师傅_23春来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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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春来 (第1/1页)

    长街的农人在这个时节拢聚起来,刚开始是被人吆喝名字的绿叶蔬菜,过了段时间,连叶谨都察觉到了不同。不只是温度的变化,还有其他的细碎的东西,往日修仙者高居山上难得窥见这些,现今踏入凡尘反而感觉到。

    方山照例说不出几个字,被他拉着扯着走过半条长街,才闷了一声,说应当是“人气”还有儿化音……剑修说不出这样的俏皮话,问是谁告诉的,方山老实巴交说是老宗主。叶谨就懂了,原来那位老人家也爱来人间看,兴许平常不是闭关。这描述人潮的方式太接地气。

    人群的声音里混杂着几声鸡鸣、牲畜的叫嚷。这个点不是晨起打鸣的时候。叶谨偏头看了看,从人们拖开的长袍间看见了青瓦黄门,是城隍庙。

    路过师徒二人的凡人偶尔提及“开春”的事情,细细听了,才知道是本地的惯例,又是年初开春宴的时候。说是“宴会”也不尽然,到底不是给人吃的,新宰杀的二牲横放在香烛前,打起响鼓的人们推开过近的顽童。三牲差一只,牵着牛的庙祝跨过人群走进来。老牛的尾巴扫到了叶谨手腕。

    少年往后微微退一步,人群往前靠。

    门槛内外便如漏斗,一粒粒的人朝内流去。

    牛还睡在没芽的冬天,敲锣打鼓的沉重巨响唤醒了它,又在它清醒之前,晃了刀过来。它仰着头角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修仙者感受不到此地山灵的动静,想来这种仙气飘飘的东西是不屑于吃血食的。方山没说话,叶谨也当哑巴,师徒俩站在档口看完了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春宴。在人群还没散去之前,叶谨盯着快要燃尽的香烛,问: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他问话的时候没回头。少年知道对方听得见。

    剑修抓了一把他肩膀,又放开,用掌侧抵他的脸颊,让他把目光转过来。

    方山伸过去一只手给他握,他牵着。两个人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来时的路。

    那院中梨花已经落尽。

    叶谨埋头看了看缸中残留的雨水,水底藏了几片叶子。他显得很愉悦,两步三步用锁把门挂上。

    来日再返回这个院子,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变得有些漫长。

    等再回来,屋子里的灰肯定都像雪一样堆满了。少年张开手,用夸张的语气说着。

    方山正在将自己的长剑收回鞘中,闻言只是点头。

    相处了一个冬天,他师父还是这么寡言少语。叶谨烦他的时候,就喊他哑巴方山,男人也不恼,好脾气得过分。

    山上的雪肯定还没融化。向着码头前去的时候,叶谨忽地想到了这件事。

    今年的春没有剑师扫雪,玄一宗的雪肯定堆满山峰,就像他想象中的凡间尘土一样。大雪过段时间堆积愈发厚,底层的颜色是污浊的灰黑,上面就白得多。可这些白茸坚持不了多久:练剑比划来去的新门徒、登山期望赶上成仙机会的凡人、宗主剑下的血。

    方山收到过几封来自于玄一宗的信,的时候并不躲开他。剑师将之也作为识字的书本,这个字是“剑”,这个字是“戮”。方山念信的时候语气没什么变化,即便信中方知悲说自己杀了好多好多人,男人也无喜无悲。

    他把这问题抛出去过,问方山难不难过,都是同门。

    方山说不难过。

    叶谨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自己先笑了,开口说:我以为你是难过的,你知道的,你为了保护这样的宗门,最后要死了。

    方山不改口,仍旧说不难过。

    原因好像也很简单,当他们做出违背门规的事情,他们就不再是玄一宗之人。

    要是天底下所有的感情与是非,都能像方山手中的剑那般只有正反、只有生死……该多好?

    某一刻,叶谨想着。

    他也许应该学习对方,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剑客。

    叶谨又自己打断了这个想法,他做不到成为这样的人,就像他现在活着,也是依靠许多的情感才活着的,爱恨各占一半,搅和在一起才能构成他这种家伙。

    少年最后用“实在羡慕”这句话潦草结尾。

    方山说,如果你死了,我会难过的。听上去蛮认真的。

    “好吧……那我不羡慕了,”少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太好了,这个时候,我就反而嫉妒自己了。”

    仙舟停靠码头也就两三日时间。这庞然大物年年来,还是年年有小孩组队去看。

    师徒俩迈步朝那边走的时候,正巧就遇到这么一群小孩,大的七八岁,小的三四岁。生在这样的地方,只要勤快点,都不至于饿死,所以才会有人说仙人手指缝里抖一抖都是钱财。小孩们拿着吃食,蹦蹦跳跳过去看。

    叶谨不赶时间,步子也放慢。方山跟在他身后半步,像是在发呆一样。

    “在看什么?”叶谨问他。

    剑修说在看鸟。

    少年抬头看同一个方向,看不着。剑修看得太远了。

    叶谨心里对方向有个大概,觉着那方向就是候鸟要回来了。

    站在长街尽头,小孩吵吵闹闹奔跑,他学着师父的样子眺望,看着远处的白云,莫名的有了实感——关于春天要来临的实感。

    他从未经历过的、他所期待过的、他数年数年都在想象的……

    “我要离开了吗?”又一次的,他问。

    “我们要一起乘船,然后去上界吗?”他继续问。

    他转过身,倒退着走路,刚开始还在看脚下,然后又将脑袋抬起来。

    “方山,你说得对,到了春天,仙舟就来了,我们就要离开了。”他说着。

    方山沉默着。

    剑修看见遥远、非常遥远的地方,有一群大雁在飞回来。

    叶谨身后,那群小孩在仙舟近旁像鱼一样散开。

    片刻后,方山将手拿过去,按住了叶谨的肩头。男人把徒弟的脸捧起来。

    少年看着人世,看着师父,非常安静地流泪。

    叶谨冲他笑了笑。

    “抱歉,没忍住。”叶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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