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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霍骐 (第1/1页)
子骥是他的字,骐才是他的名,他是姑苏霍氏布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他的父母伉俪情深,父亲一生只有母亲一人。meimei早夭,体弱的母亲心碎如焚,父亲再不舍得让妻子在受苦一遭,因而霍家最终只有霍骐一根独苗。 一家人好不容易捱过小妹夭折这个难关,布庄的生意日渐红火,准备另行药草生意。正值壮年的父亲却在此时一病不起,整个霍府再度被阴霾笼罩。 父亲三十而立那年,同好友忙中偷闲上山踏青,无意踩到一条蛇,被咬个正着。两个圆圆的孔洞滋滋冒血,父亲感到腿上的麻意逐渐蔓延到全身,头昏脑胀地坐下,脑海里短时间略过无数设想。俩人吓得脸色青白,好友抱着深山老林鲜少有人的微渺的希望大声呼救,父亲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勉力镇静。 “救命!救命啊!” 上天眷顾,一名少女从天而降,自高处几步跳跃而至,听说有毒蛇咬人,二话不说蹲下身察看伤口,一阵望闻问切,最后松一口气道“无毒”。 那正是处于碧玉年华的母亲。 二人将信将疑,为那定论出自一位少女之口。 她也不同他们多言,只说可以帮忙带路去医馆。父亲不好意思让一个姑娘家架起自己的半边胳膊,推辞说友人一人搀扶自己足矣。 “这也勒得太紧了,待会儿该紫了,又添新伤。”少女低头看父亲的跛脚,忍俊不禁道。随后她蹲下,替父亲松一松腿上止血的布条。 父亲浑身不自在,像有蚂蚁在爬,奈何退无可退,只好僵在原地,恨起一边牢牢扶稳自己的无辜好友来。 原来少女是姑苏小有名气的大夫的女儿,家中经营一个面积不小的医馆。刚巧那天她在附近采药,否则他们得自己把自己吓死在那儿。友人这样感叹。 从此往后,父亲的心里便总是浮现那抹倩影,想起她俏丽的笑靥,和经过身旁闻到的来自她身上的馨香,还有她蹲下时头顶柔软的发旋。 他日思夜想,舍不得忘掉,于是一有机会便找借口忘她家医馆跑。 时间一久,霍氏布庄的当家人终于动了春心,成为众所周知的一桩乐谈。 父亲既怕街坊们传得太过火,吓到心上人,又怕他的心思不够彰明较着,让心上人察觉不到;让其他她的追求者不知难而退。然而,他同时也为自己的年龄比她,比那些追求者大许多而自惭形遂——若是姑娘嫌自己大她太多,除非他投胎重生,否则怎么也改不成她喜欢的模样。 他们成为邻里饭后茶余的谈资,其中有羡艳更有鄙夷。父亲捉摸不透姑娘,一颗心惴惴不安,折磨得夜不能寐。恰逢这时,送到外地的布匹出了问题,父亲强打起精神前去处理,等到回来已是十日后的夜晚。 几日cao劳,都没有余力打理自己,男人的下巴上早已长出胡子,听说姑娘这期间来找了自己几次,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马不停蹄地整理面容,换身显精神气的衣裳便跑上那条熟捻于心的路。 途径热闹的夜市,不知是否有情人之间心灵相通,父亲一下便透过茫茫人海,看到站立在河边的心心念念之人。 心跳如擂鼓,一下下像印在河面上闪闪夺目的灯影。 还剩几步便近了,父亲反倒不敢走了,还是她身边的女孩子提醒了她。 河边都是三三两两结伴放灯的人。她们两个女孩子各执一盏水灯,似准备放出去许愿,被打断了都转过来看他。 几日不见,正犹豫不知如何开口,父亲连日来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几步冲他而来,把脆弱纤薄的纸灯扔在他胸膛上,灯内的竹条有一根抽在他脸上,留下一点红印。 他一点都不觉得痛,因为眼前人通红的眼眶让他心疼都来不及。 “跑哪儿去了……”鼻音嗡嗡的,声音小小的,几欲被船桨荡水盖过,可父亲还是听到了。 竹条戳穿纸灯,父亲心口发烫,捏住一条,像握住母亲细细的皓腕,低声向她解释。父亲外出的几日,不着边际的风言风语,日渐扰乱本就暗生情愫的少女的心。她快把谣言信以为真,既叹自己真心错付,又挣扎着寄情于一盏轻巧纸灯,祈求神明保佑她的爱情。 好在未及放出灯,好心的神仙便把连日未见的人送到她眼前;心意不必张口互通,便透过破洞的纸灯后的两双眼睛说尽了。 而后,他们几经波折,终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同,两家择一良辰吉日,促良缘喜结。 有刻薄者妒父亲老牛吃嫩草,嘲母亲用尽手段接贵攀高;凡亲近熟悉者,无不把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场景看在眼里,慨叹一声只羡鸳鸯不羡仙;也有人看他夫妻二人自成亲以来只生育一个儿子,劝父亲纳妾,开枝散叶。父亲最忌讳这样的言论,更不愿它传到母亲耳中,时间一久,再无不识趣的人凑上前讨嫌了。 概因此,一些近亲心怀鬼胎,企图分这巨大家业一杯羹。尤其霍骐长到八九岁之际,有心者看父亲身体每况愈下,愈加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情况最坏的时候,父亲借避暑之故,把母子二人送到陵城,总安抚妻子自己不日就前去,一家团聚。直至一年半载后,父亲也未兑现承诺,反倒是家中发来的急脚递让母子二人慌了阵脚,急忙驱车往家回。 父母亲一对佳偶宛若天成,可上天只给了二人相濡以沫的十年,而不让他们相守至白头。 至此,霍家主宅里,唯有母子二人和几个忠诚家仆相依为命,常年来如履薄冰,万分警惕来自外戚的算计和陷害。 好在儿子霍骐人如其名,并未辜负此名和长辈的寄托,越成长越势如破竹,终究守住了家业,震慑住一众小人。然而天不遂人意,在一切好不容易得到安定之时,霍骐在运输绸缎的途中惨遭山匪动乱,不慎跌落山下,了无音讯。 母亲在家中听闻消息,心如刀割,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在绝望和希望中等待唯一的儿子有朝一日回家的奇迹。 苍天眷顾,一年后,霍骐,她的儿子被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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