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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房间里却灯火通明。

    季斳沉默地坐在床沿，冷眼看着来来往往的家庭医生，离他不远的床头柜上放着验孕棒，像是被两条红杠燎着了眼，忽然就觉得眼眶酸涩地肿胀。

    季郁之在旁边听医生说话，眸子一转，视线落在了季斳身上。

    后者禁不住一抖，季郁之抬手打断了医生的话语：“今天就这样吧，详细的内容你回去整合一下再发给我。”

    他一声令下，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有条不絮地开始出去，仪器被收起，不过几分钟，里面除了季斳和季郁之便空无一人。

    季郁之走过去，轻轻摩挲着季斳的嘴唇，眼里黑的纯粹，沉甸甸的，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季斳盯着他看了片刻，季郁之那是那副模样，眼底看不出喜怒哀乐，他甚至掂量不出季郁之到底想不想要这个还没成型的细胞，男人那双水润润的眼睛看起来一片雾气，却凉得骇人。

    他忍无可忍又避无可避，扭过头不去看季郁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还能怎么样。”

    季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猛地转过来，眼底的猩红像是想把季郁之生吞活剥了：“难道你不想要吗？”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啊？！”

    他一时气结，眼睛撇过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挥手就砸了，四溅的碎片飞舞，甚至有飞的高的，划过了季郁之的手背。

    霎时间鲜血横流。

    季斳被吓的说不出话，刚积攒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惴惴不安地看向兄长，可季郁之就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冒着热气的血液从白瓷一样的手背上源源流出，季郁之浑不在意，他淡漠地扫了一眼，叫来保姆打扫狼藉一片的卧室，把季斳打横抱抱进了另一个备用卧室。

    季斳刚犯了混，此刻怕极了季郁之忽然发难，窝在他怀里像个鹌鹑，连季郁之当着人面抱他都没有意见，一言不发。季郁之把他放到床上，又从柜子里拿了医药箱，三下五除二地处理完伤口，那么厚一层纱布，竟然也被他缠的漂漂亮亮，还打了个完美无瑕的蝴蝶结。

    这几乎有些喜感了，季斳呆呆地想，这种看起来可爱的东西似乎…并不应该出现在季郁之身上。

    他出神地明显，不加掩饰的视线落在季郁之身上，后者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背，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走到床边，把季斳捞进自己怀里，高大的青年坐在他大腿上，季郁之看着他勾唇嫣然一笑。

    他低低柔柔地说话，声音很久都没这么温柔，季郁之拉着季斳的手，小拇指勾着小拇指，像是一个什么约定。

    “还记得吗？”季郁之忽然道，“你刚来的候。”

    什么鬼？季斳被他问的一愣，他什么时候这么有心情怀念过去了？

    季郁之瞧他那模样，轻轻眨了眨眼，眼瞳里荡开一层涟漪：“你总是缠着我。”

    季斳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那时候他小，不懂事，想和这个哥哥亲近，可又学不会甜言蜜语，只会装作自己笨手笨脚，毕竟那时候的季郁之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未长开上面貌还没现在这么惊心动魄，却依然惊为天人。

    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长自己四岁的兄长。在这个偌大的房子里，下人对他窃窃私语，主母和父亲对他不屑一顾，领回来就像对待一个小玩意儿似的，只有哥哥会对他笑，小小的季斳很享受这种来自血亲的关爱，时间久了，自然贪恋，就想方设法的黏着对方。

    那时候季郁之还没这么混蛋——这么混蛋。他的小哥哥对他有着十分怪异的，冷漠又疏离的热情。

    那些玻璃一样脆弱又透明，晦暗不清的笑容里，季斳却奇妙的能感受到季郁之对他的重视。尽管那些微笑看起来假极了，像是对着镜子练习才摆出来的样子。

    十三岁那年，季斳在某个夜晚被季郁之叫进卧室。刚一进去他就被按在墙上，面前眉眼初长成的少年带着一种艳丽的美感，薄唇热烈地亲上他，季斳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尖叫，他只是张着嘴，被动地承受。

    一起玩的狐朋狗友早恋，一群青瓜蛋子围在一起讨论青春期女生发育的柔软鼓胀的胸脯，柔亮的黑发，细净的脸颊，还有红艳艳的唇。他们说隔壁班班花，表面上看着纯洁，私底下是个来者不拒的婊子，谁都能和她好，其中有一个男生大言不惭地说，他亲过那个女生，完事儿没什么别的感觉，但是女生的嘴很软很热。

    那时候季斳还哈哈大笑，故作老成地说那还真的是个婊子。可他甚至没有留意过那个女生，相比较一个素不相识人的名誉，在他们那群自大的青少年眼里，并没有在同伴面前装模作样带来的虚荣心重要。

    婊子到底是什么，其实季斳不知道，但是从他们聚众看的那些影片里，季斳懵懂地意识到，或许是在白花花交叠的rou体里，在咿咿呀呀的呻吟声里，在女人的rufang上，在男人的嘴里。

    可那是在亲吻里吗？季斳想不通。但他还是附和了同伴的说法，然后换了一个片子。

    他没花过时间去揣摩，可当他被哥哥吻地喘不过气，唾液从唇角拉出透亮的细丝，以及下体那个畸形的地方忽然开始发热的时候，他忽然懂了。霎时间，小少年的心头涌上了难以言表的悲哀。

    他还没来得及品味那股悲意的来龙去脉，一阵天旋地转，不知道怎么他们就从门口亲到了床上。季斳面对面靠在季郁之怀里，两条腿勾着年长者的腰，他爱往外面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倒是与季郁之苍白的肤色形成对比。

    季斳叉着大腿坐在兄长腿上，瞳孔黑亮亮的，一副纯洁混杂着色情的模样，像是一棵树上延伸出来的枝丫，绿意盎然地坠着一个色泽艳丽的果子，青红交加的模样，多一份纯熟，少一分则显得过于青涩。

    季郁之盯着他瞧，季斳瑟缩着搂住他的肩膀——这种没有来的彻底信赖一直是年长者所不能想得通的。有一段时间他觉得季斳这样太蠢了，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现在又觉得这样正好，他可以完完整整地用手拢住这颗还未成熟的果实。

    少年的脸上绽出一个微笑，看起来有些雀跃，整个人却鲜活得不可思议，好像一个精雕细琢的人偶忽然有了灵魂。

    季斳被这突如其来的微笑撞的一晃神，昏头昏脑地凑上去，轻轻用嘴角碰了碰兄长白瓷一样的脸颊，断线的脑子没拐过弯想起刚刚那个激烈的、只在片子里见过的带着情色意味的吻。

    他像只湿漉漉的小宠物，正可怜巴巴的讨好主人。

    季郁之本来心情很好，忽然想到了什么，季斳的脸被掰正了，兄长颦着眉，问他以前是不是也这样亲过别人。

    这种担心倒也正常，毕竟这个年龄的青少年很好能够再对亲人干出这种用亲吻表达爱意的，被视为有些幼稚的行为了。季斳倒立刻反应激烈的反驳起来，咋咋呼呼的样子，像炸了毛的小兽。

    再亲一次？哥哥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鬼使神差地，刚刚还扬言说这种行为太傻冒的季斳没有拒绝。

    他闭着眼——同伴们都说接吻是要闭眼的。季斳也知道亲吻这种事情要和女孩子做，但是面前的人是季郁之，是哥哥，从九岁那年初见起，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季郁之。

    这种服从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季斳仰着脸，纯真又不谙世事，没看到兄长睁开的眸子里是黑沉沉的一团，却闪着幽暗的光，好似有簇火在急烈地烧。

    他更不会知道，这个吻，这个当初他回应的吻，是他这辈子梦魇的肇端。